方咛語氣平靜:“你所謂的養育就是喝醉了酒、賭輸了錢,心情不好拿我出氣,我為了不被打,隻能躲到老師家裡,還是被你找上了門,甚至你還威脅老師,如果敢多管閑事,就要把我活活打死是嗎?”
方成國說:“是,我以前确實不是人,可是我現在已經改過自新了。方咛,我給你跪下行嗎?我這個做爸爸的跪下給你磕頭道歉行嗎?”
然後他膝蓋一彎,真的跪下了。
他不但磕了兩個響頭,甚至還扇了自己幾巴掌。
可方咛無動于衷。
“你改過自新,跟我有什麼關系。”
“你要真為你老婆兒子好,就趕緊離婚吧,别到時候連累他們。”
說罷,她起身,拿起包準備離開。
方成國立刻爬起來去攔,方咛又回過頭,對他淡淡補充了一句。
“還有,今天我來這裡的事如果你敢告訴黎雅博,就算他讓你活着,我也會讓你死。”
警告完,方咛打開門,走了出去,保镖此刻正守在門外。
一看到渾身肌肉的外國保镖,方成國不敢再上前,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女兒坐上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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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咛坐上車後,沒有告訴保镖接下來該去哪裡。
保镖透過後視鏡,看到了太太的臉色,是再精緻的淡妝都遮不住的蒼白。
車子在路上漫無目的地遊蕩,一直不說話的方咛忽然打開了車窗,讓冷風刺痛眼球,順便為她刮去懦弱的眼淚。
她不知道她哭什麼,哭方成國的回頭是岸,還是哭自己兒時的悲慘,亦或是哭黎雅博的陰險,挖她傷口、利用她童年的創傷來算計她。
半晌,方咛輕聲說:“我今天來這裡的事,不要告訴黎雅博。”
保镖猶豫地張唇,還沒等他拒絕,方咛又說:“幫我保密,可以嗎?”
“太太……”
方咛咬唇,用帶着哭腔的聲音說:“……算我拜托你。”
與其同時,保镖看到了她那雙泛着水光的眼睛。
那天在會議室門口,她從裡面出來時,眼角其實也是濕潤的。
但她僞裝的很好,不願在外人面前示弱。
也就隻有黎先生有資格看到她如此脆弱的樣子,然而今天身為保镖的他居然也看到了。
她哭起來是那樣的惹人憐惜。
保镖不舍地挪開目光,不自主握緊了方向盤。
“……我知道了,您放心。”
方咛這才勉強笑了。
“謝謝你。”
看到她笑,保镖這才問:“那太太,我們現在去哪裡?”
“先回家吧,”方咛吸了吸鼻子,說,“明天你陪我去趟港城。”
“好的。”
車子在天黑前到了家,方咛對保镖說了句辛苦,接着回了房間。
不一會兒,她的卧室裡傳來一陣噼裡啪啦的聲音。
卧室裡沒别人,方咛終于不用再裝作大方從容的樣子,她念着黎雅博的名字,幾乎要把自己的舌頭給咬出血來。
直到第二天,上門清掃的傭人被太太房裡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房間裡但凡能砸的東西都被砸了個幹淨,梳妝台一片狼藉,裝飾櫃上所有擺放着的瓷器成了碎片,就連無辜的綠植和花朵都被剪成了破敗的屍體。
而與之格格不入的,是已經穿戴完畢的太太,她挽着溫柔的發髻,背影單薄,正靜靜地伫立在陽台上發呆。
傭人不敢問,默默打掃。
方咛發現傭人,走回卧室,從包裡找出錢包,掏出一張卡,遞給傭人。
傭人不太理解:“太太,您這是……”
“辛苦了,打掃的時候小心點,别被玻璃渣劃破了手。”
聽到這句話,傭人下意識看了眼太太的手。
細長的手指上貼着幾塊創可貼。
傭人沒有收下那張卡,但一上午後,等她終于打掃完,卻發現太太把那張卡留在了一樓客廳裡的桌上,她拿起卡想等太太回家後還給太太,而負責其他區域的傭人則說,太太去港城了,這兩天恐怕回不來。
與此同時,此時正回鄉祭祖的黎雅博也從保镖那裡得知了方咛去港城的行程。
他給方咛打了通電話過去。
一接起,男人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溫聲細語地問她:“在幹什麼?”
“在等飛機,”方咛主動說,“我打算去港城逛一逛。”
黎雅博說:“想逛街的話,栌城也可以逛,何必還要跑到港城去。”
“栌城都逛遍了,沒什麼意思,”頓了頓,方咛問,“你這幾天有穿新衣服嗎?”
黎雅博不解:“什麼新衣服?”
“你沒聽過嗎?過新年要穿新衣。”
黎雅博笑了:“原來是這樣,我小時候好像聽過,但我們家不講究這個。”
方咛一點也不驚訝。
他怎麼會講究這個,對他這樣家庭出身的孩子來說,隻要他想,随時都有新衣服穿。
但她窮,所以一件新衣服對她來說,是那時候最大的盼頭。
可惜那時沒人給她買。直到上大學後,她才用自己兼職賺到的第一筆錢,給自己買了件新年穿的新衣服。
方咛輕聲:“我想趁着新年,給自己買幾件喜慶的新衣服,你要嗎?我逛街的時候也給你看看。”
男人在那頭沉默了很久。
久到方咛以為信号出問題了,說要挂電話了,黎雅博這才啟唇,試探地低聲問她:“那你會給我買嗎?”
“嗯。”
方咛補充:“雖然是用你的錢。”
隔着一千餘公裡,男人在那頭笑出了聲,他柔聲說。
“沒關系,隻要是你買的,那就是你送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