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多年沉積的灰塵全在那塊遮擋物上,所以這幾個玻璃容器表面的少量髒污沒有形成視覺阻礙。
眼前的十具白骨并非都是成人,它似乎是有分類,從佝偻程度和骨骼的大小可以大緻分辨出老中青三個年齡段的男女白骨各有一具,而剩下四具——
沈筠走近看了看,這四具同樣用着兩米高的玻璃容器,其中液體同樣渾濁,但這四具白骨隻約摸到了他膝蓋的位置,其骨骼模樣也不像是人體,倒像是種動物,嚴格來說這是……兔子……
這間實驗室的溫度和外面沒有區别,但沈筠莫名覺得陰森的涼意籠罩住了他整個人。
這十具白骨不會就這麼毫無關系地放在一起,人和兔子,這答案呼之欲出。
所以這顆星球,從前是在做月神的身/體/研/究麼?
這個念頭一出現,沈筠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那一刻停止了流動。
他一言不發地愣在原地,沒有勇氣更進一步去看那些白骨的具體情況,不知道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他們在這裡待了多少年。
……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似乎傳來腳步聲,有個聲音跟着響起:“沈筠?你在嗎?”
嗎字還拉了好長的回音。
沒有聽到任何回應,江逸年揉着肩膀繼續往裡走,繞了一圈後,發現了前不久自己撞上的鐵門,此刻正大開着。
江逸年擡腳走了進去,又叫了一聲:“沈筠?”
還是沒有回應,他這時候的視力沒有沈筠的好,走近了才看到愣在那裡的人,以及面前的十具白骨。
定睛的那一瞬間,江逸年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同樣受到沖擊的江逸年沒有打算扭頭就走,而是挪了幾步站到了沈筠的旁邊。
“你怎麼來了?”兩個人靜默良久,還是沈筠先張了嘴。
“你從剛才看到這個鐵門開始就心不在焉,猜也能猜到你肯定會回來再看看的。”江逸年說。
“我現在看到了。”
“那走嗎?”
“好。”
江逸年用沒受傷的那半邊手捏住了沈筠的手腕,這回他學聰明了,帶了個照明燈過來,不至于一路都走得噼裡啪啦的了。
倒是沈筠,哪怕是被拉着走腳下也依舊虛浮,踢到了好幾個散落的瓶瓶罐罐,臨到門口的時候,他回頭看了眼鐵門的方向,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堵滿了。
走出舊廠區好遠,江逸年才放開沈筠的手。
“還好嗎?”
“你都看到了。”
沈筠和江逸年同時開了口,彼此的目光在此刻碰撞上,互相都有對方讀不懂的情緒。
“你吓到了?”這話江逸年問得有些沒把握,畢竟沈筠看上去不是那麼容易被吓住的人。
敢一個人來這種想想就覺得驚悚的地方,肯定也不是什麼膽子就芝麻點大的人。
沈筠沒有說話,隻是搖搖頭,又很快點了點頭,江逸年難得在沈筠臉上看到了木然,印象裡的他從來謹慎機敏的。
兩個人繼續沉默地向前走着,誰也沒有再說話。
舊廠區回到飛船停放的位置會經過之前沈筠從表面傳送到地下城的位置,隻不過他們現在各有所思,沒有注意到周身似乎有股不太尋常的氣流。
感覺越來越不對勁,思緒亂飄的沈筠這才擡起頭,那股異常的氣流似乎越來越近了。
“你有沒有感覺……”
沈筠話還沒有說完,一股熟悉的力道把他和江逸年推了一把,又被推進了之前的那個狹小空間。
原先沈筠一個人都沒辦法在這個小空間站立,何況現在又多了一個比他高出不少的男人來,兩個人幾乎密不可分地貼在一起,剛碰到的那一瞬間,沈筠甚至聽到了江逸年悶哼了一聲。
他好像撞到了他受傷的那半邊肩膀。
沈筠從來沒有跟别人有過這樣近的距離,他的下巴抵在江逸年另一邊肩膀上,這回可比上次那個虛虛的擁抱要緊多了,互相呼出的熱氣讓面前的人存在感更強烈。
距離過近,哪怕是穿了防護風衣,沈筠依舊聞到了江逸年身上那股淡淡的木質調香水味。
還是很好聞。
這次的颠簸時間好像比之前的要長上許多許多,耳邊是嗡嗡的噪音,沈筠和江逸年沒辦法在這時候對話,隻能等待傳送停止。
意料之中,兩個人到了星球表面。
意料之外,江逸年一接觸到地面就暈了過去。
又是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量是把兩個人摔出了那個狹小的空間,落地的時候江逸年護住了沈筠,片刻後就手一松沒了意識。
“江逸年。”
沈筠伸手拍了拍江逸年的手臂,對方似乎沒什麼反應。
不會是撞疼暈過去了吧?一個大男人不至于這麼不杠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