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堂整潔的辦公室，幾個穿着白色工作服的的工作人員在其中走來走去，時不時交頭接耳，聲音不大，傳到沈筠耳朵裡的時候隻有如同蚊子叫的嗡嗡聲。

沈筠就是在這一陣耳鳴中醒過來的，他支起上半身環顧四周，眼前的病房布局好像和之前有了區别，江逸年靠在右側沙發上閉着眼睛休息，可沈筠記得沙發不是一直在病床的左側的嗎？

還有江逸年怎麼穿了一身白，他不是和自己一樣穿着病号服嗎？

沈筠掀開被子下床，走到江逸年面前拍了他兩下，對方臉色蒼白緊閉着雙眼像是陷入了昏迷，又和在比特星的時候一個狀态，沈筠頓時一陣心慌，快走幾步打開病房門想叫醫生。

然而病房外的光景卻讓沈筠大吃一驚，整個醫院走廊除了自己這間以外就沒有别的病房，就連護士站都沒有，如同早先夢裡出現的那個異度空間一般一片空白，沈筠詫異了一瞬就要轉身回去喊江逸年，沒想到回頭發現就連他自己的病房門都消失不見了，他又被困在了異度空間裡，這回不管沈筠怎麼轉身，都沒有再出現别的畫面，大片空白像隻無形的手，掐着他讓他喘不上氣來……

“崽崽，崽崽？”

沈筠再次睜眼，這回是被江逸年叫醒的，沈筠轉了轉腦袋左右看了看病房，發現布局都變回了原來的樣子，側前方的病房門虛掩着，能聽見外面走廊護士推着小推車經過的聲音，所以外面也是正常的，那麼剛才就是夢中夢？

在這個病房做的幾個夢幾乎都和在比特星的時候，躺在江逸年那架飛船的座椅上做的夢差不多，這其中是有聯系嗎？

“崽崽？”見沈筠醒了之後眼神轉轉落在四處，卻唯獨沒有落在他身上，江逸年又叫了沈筠一聲，“沈筠？”

沈筠這才終于看向江逸年：“江逸年，我做夢了，在夢裡又做了個夢。”

很意外，江逸年沒有問沈筠做了什麼夢，而是伸手扶他起來，輕聲道：“這幾天在比特星身體能量消耗的太多了，睡得沉了就做夢了，算是正常現象。”

正常現象嗎？可不是掉下懸崖就是被人掐着這麼吓人又傷身的夢是合理的嗎？

沈筠背靠着枕頭，後知後覺想起來：“裴千和容弋呢，還有那兩架飛船？”

“他兩都好着呢，也在休息，兩架飛船都被送去維修了，當時的星際巡警說了，飛船維修好就會幫我們送回來。”江逸年退了兩步坐回沙發上。

維修？可是江逸年那架可塑形飛船，不是早就被自己修好了？

“你那架飛船，是可塑形飛船嗎？”雖是個問句，但沈筠用了很肯定的語氣。

江逸年看着沈筠沒有說話，他的眼眸幽暗深邃，讓人讀不懂其中情緒。

見他沒有要回答的意思，沈筠也不持續跟他對峙，而是換了個話題：“其實，你早就知道比特星曾經生活過月神吧。”

這回江逸年倒是張了嘴，他整個人往沙發上一靠，微微挑眉：“何以見得？”

沈筠看着江逸年的眼睛：“你答應過我什麼？”

想知道的都會告訴你。

這句話同時在兩個人腦海中出現，江逸年這才輕笑一聲：“準确來說，我隻是懷疑，陌生星球我不敢久待這是實話，那間實驗室的白骨我沒有見過也是實話，我猜測它存在過月神是因為我調查過月神星。”

這回輪到沈筠不說話了，他蹙起眉頭繼續看着江逸年。

“月神星出現在宇宙的時間，和比特星集體搬遷的時間接近。”

“比特星不是沒被列入宇宙聯盟嗎？”沈筠疑問。

“那是現在的宇宙聯盟，不代表它從前就什麼都沒留下來。”江逸年說。

沈筠在被子底下的手逐漸捏緊：“所以，你說對這顆星球不熟悉隻知皮毛是騙我的。”

“說騙就太見外了，畢竟時間隔的太久遠，我能找到的資料并不多，比如莫比烏斯環軌道這個我确實也不知道，如果不是和你一起，我也不知道原來比特星的地下城和星球表面居然是互通的，當然我也承認，我确實是隐瞞了部分事實，”江逸年的手搭在大腿上，手指有規律地輕點着，“這次落地比特星不算是我故意的，但确實是我計劃内，我知道你在追蹤我，之所以我計劃把你帶去比特星，是因為我知道，你是月神。”

之前江逸年總是用這樣那樣的話題将月神和月神星的話題遮蓋過去，現在大大方方提起來，還讓沈筠一下子有些不習慣。

“月神是屬于體質特殊的一類人，他們除了自己所生活的星球外，不适合别的星球的水土，帶上你去，看你和比特星的契合程度如何，是驗證比特星是否就是原先月神生活過的星球最好的辦法。”江逸年接着說，“事實證明，我想的不錯，你在比特星自如的樣子完全不像是有任何不适，反而倒是我自己，在那裡時間待得越久，體力消逝地越快，就像你說的，比特星會吞噬掉普通人的身體能量。”

一直背靠床頭的沈筠聽完江逸年的話坐直了身體，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江逸年：“你為什麼會這麼清楚月神的事情？”

“因為我這麼多年來，一直在研究月神，還有——”江逸年也站了起來，他毫不避諱沈筠有些露骨的眼神和他對視着，慢慢地俯下身子，伸手扶住了沈筠的後脖頸，“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們這樣時而兔子時而人類的生物，究竟是怎樣的。”

兩個人的距離很近，幾乎是額頭抵着額頭，江逸年的眼睛掃視着沈筠的臉，看着他的臉頰慢慢爬上紅暈。

感覺自己的臉似乎在發燙，沈筠心頭那股子酸澀又冒了上來，又是這樣毫無邊界的距離，江逸年每一次都是這樣，但沈筠此刻并不想跟他糾結這些，他側過臉，伸手推開了江逸年。

“你一直在研究月神，那你知道三個多月前的月神星發生了什麼嗎？”

察覺到沈筠的抵抗，江逸年把手收了回來，用之前的語氣回答他的問題：“整個月神星在一夜之間消失在星網，星球上的人不知所蹤，月神星的周圍甚至圍裹出了一個區域，禁止任何航線靠近，再沒有人能去那裡。”

“所以你也不知道。”

江逸年沒有直接回答，反而說：“沈筠，這麼久以來，你一直在調查這個吧，包括日石星，包括季舒言。”

“是。”沈筠答應的直接，他心道不止如此，他要調查的事情馬上要多一件，就是當初的比特星上究竟發生了什麼，在其上面做月神的/身/體/研/究的，究竟又是什麼人，實驗室裡出現的十具月神的白骨讓沈筠覺得，整個月神一族從比特星搬遷之月神星并不是隻轉移了顆星球那麼簡單。

江逸年後退一步直起身體，小幅度地低下頭：“我還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你問。”沈筠微微擡眼，“我答應過你的事情，我可都記得。”

可這個字被沈筠加了重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