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是裴千說的,飛船内部的他們雖然沒感覺到身體什麼異樣,但随着一點點深入,光線從深藍變成了墨藍,飛船自帶的探照燈隻能堪堪照亮僅飛船周邊的一小圈。
沖向飛船的大片墨藍幽暗可怖,海底波紋陣陣攢動,裴千隻看了一眼就覺得喘不上氣,跟容弋說完後回頭去看沈筠,想問他暈不暈,結果一轉頭就發現後者正靠着江逸年的肩膀,在閉目養神。
裴千:“……”
現在的阿筠已經不需要他時時刻刻盯着了。
“關上了。”容弋伸手點了點屏幕,關閉了浪漫模式。
周身一下子又變回了密閉的空間。
裴千長舒了口氣。
後排的江逸年輕輕拍了拍沈筠的臉,用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崽崽。”
沈筠這才睜開眼睛,其實從剛才周圍光線越來越暗開始,他就不太舒服,深海中激浪回旋,隻多看了兩眼就讓他覺得一股寒意湧上脊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後無意識地抖了抖。
這是常年沒接觸過海的兔子的本能應激反應。
沈筠這些動作被江逸年看在眼裡:“讓容弋關掉浪漫模式?”
“不用。”沈筠拒絕了。
江逸年大概能猜到沈筠的想法,于是沒有問他第二次。
隻是這兔子往外面看了幾眼之後依舊還是害怕的狀态,就連顫抖的幅度都開始不尋常。
察覺到兔子異樣的江逸年扶住了沈筠的肩膀:“崽崽,你抖得有點厲害。”
沈筠就着江逸年的動作,往對方懷裡靠:“這是生理性害怕,控制不住的。”
“還以為你什麼不會怕。”
“那都是裝的。”
“害怕就閉上眼睛。”江逸年動作輕柔地捂住了沈筠的眼睛,兔子的長睫毛掃過他的手心,有點癢。
他們兩個人的聲音和動靜都很小,傳不到前排,所以裴千轉過來看沈筠的時候,被他們兩個親昵地靠在一起吓了一跳。
也不知道避着點人,裴千心說。
“容弋。”江逸年突然放大音量。
“怎麼?”作為掌舵者的容弋一直全神貫注地看着前方,聽到江逸年叫他就立馬應聲。
“你不覺得我們越潛越深了嗎?”江逸年語氣不太好,“你确定我們還能安全離開這裡?”
海水顔色變深是最明顯的變化,接着是傳入耳朵的聲音越來越詭異,還有……在容弋關閉浪漫模式前,他們都近距離看到了那些奇怪模樣的海洋生物。
像是兩種完全不同宗的生物種類換錯了上下身,極其離譜的搭配,但它又是确确實實存在的。
面對江逸年兩個反問,容弋沒有直接答話,因為他早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六号谷沉寂在深海中數百數千年,随着慢慢深入,海底的地勢逐漸複雜,海流也愈來愈強烈,原本平穩行駛的飛船受到了一股沖擊力,開始颠簸,與此同時,警報的聲音在艙内響起。
座位上的安全帶在第一次颠簸後由正常的系法加固成了五花大綁式,後面的每一次颠簸沈筠都感覺都被牢牢禁锢在座位上。
飛船在持續航行,前方由遠及近出現一個巨大的漩渦,飛船在一瞬間從水滴形圓柱形狀變成了球體,但颠簸并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嚴重,如果被卷進去,那他們四個連同飛船就要都交代在這裡了。
艙内沒有人說話,沈筠的手被江逸年緊緊握着,飛船一些角落已經發出了恐怖的嘎吱嘎吱聲,可塑形飛船有自保模式,在此刻快速地變換最能保住安全的形态,但是很明顯是無濟于事。
高頻次的激浪持續不斷,眼看旋渦越來越近,千鈞一發之際,沈筠都已經閉上眼了,沒想到就在下一秒,艙内四人都感覺到一股大的出奇的力量,将他們整架飛船往旋渦的反方向拉扯。
重新變換回水滴圓柱的飛船在那一瞬間再次變得透明,沈筠下意識就去看那股力量的來處。
是一架小型的單人潛水艇,圓球體的外觀,此刻也是通體透明,從圓球伸出來兩隻巨大的抓手,牢牢地抓住了沈筠他們的飛船,隔着幾乎全成了深墨色的海洋,沈筠看不清坐在潛水艇裡的人是誰,但不知道為什麼,他有一種直覺——
對他們伸出援手的,是前不久和他還有江逸年交談過的那位探險家,喬斯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