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筠坐在一樓的書房,雙眼目不轉睛地盯着面前的全息屏,房間裡很安靜,隻有機械男聲反複播報新聞的聲音,幾天以前,他和江逸年還在這間别墅裡進行了一場坦白。
時間倒退到沈筠去天納酒會回來的那天晚上。
江逸年當時說,他想看着明天的太陽照常升起來。
沈筠很驚訝他為什麼會說這樣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感受到沈筠視線追擊的江逸年朝他回看過來,片刻後長舒了一口氣像是在做心理建設:“沈筠,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你可能會不高興,所以我先跟你說抱歉。”
在環零星審訊室說的那些話,江逸年早就在前一天一模一樣地和沈筠說過了,除此以外,江逸年還說了不少其他的:
“我其實在加入月神研究組織之後沒多久,就發現這個組織有問題,首先它就不像是一個正常的研究組織,因為我絲毫沒有感受到這個組織是用來研究月神的,反而他們一直在着重研究各種各樣的仿生人,其中,等原仿生人是他們最重要的項目。”
研究仿生人?沈筠心想怪不得,在月神星儲藏室的時候,看到那些被存了好幾次的芯片,江逸年一下子就聯想到了仿生人,原來是有迹可循。
沈筠分析江逸年話裡的邏輯:“所以,其實等原仿生人其實早就存在了?”
江逸年颔首:“是,甚至它問世的時間早于我們的想象。”
“那麼你覺得,月神星上代替真正的月神存在的仿生人是出自他們的手筆嗎?”
江逸年沒有直面回答沈筠這個問題,而是說:“月神研究組織所在的環零星有非常嚴格的等級制度,不同級别的人有不同的權限,我目前在環零星沒有這類權限,所以沈筠,我需要你幫我。”
沈筠是現在的月神研究組織最緊要的捕捉任務,江逸年如果完成了,按照正常邏輯來說,他會在組織内部升一等級,得到更多的權限去搜集組織相關信息。
在江逸年說完這些之後,沈筠突然接話:“其實,你當時确定了我月神的身份以後,也可以直接把我綁走去立功的。”
“不瞞你說,我一開始的計劃就是這樣的,”江逸年沒打算要隐瞞,“隻是組織後來給我遞過消息,因為他們要保證你的情緒穩定,所以最好你是自願跟我走,而不是強迫。”
“所以,認識我還有和我相處,甚至是當時照顧還是兔子形态的我,都是你的計劃?”
“如果我說是,你會不會不開心?”
兩個人面對面站着,隔着三個人的身位,誰都沒有往前挪動身子。
“不會,因為我早就察覺到了。”沈筠搖了搖頭,“江逸年,我曾經說過,你的演技很差,我們在一起前後,你對我做的那些,都像是戀愛的例行公事,我确實挺遲鈍的,但是有沒有真感情這回事,我是能感受到的。”
确實,以戀人的身份和沈筠捆綁在一起,最開始隻是江逸年的一個計劃。
“那麼你呢?我同樣感覺你對我也是例行公事。”江逸年看着沈筠,“甚至,我覺得你比我更過分,有些我都不會輕易說的話,不會輕易做的事,你好像都能毫無負擔地說出來、做出來。”
比如說喜歡你以及他們的各種第一次,似乎都是沈筠在主動。
周身的空氣又安靜了,通明的燈火讓兩個人臉上的表情都一覽無遺,從剛開始都沒有表情,到最後同時無奈地洩了氣。
“你說的,我承認。”
“你說的,我也承認。”
如果說相處的初期,江逸年是為了探究沈筠是不是真的月神,沈筠則是在确認江逸年是否有四通八達的人脈和能力能夠幫助他,在晶藍星的醫院裡第一次坦白過後,兩個人就都開啟了更深一層的試探。
最終的目的都是利用對方完成自己想做的,江逸年想利用沈筠得到月神研究組織的更高權限得到更多内部消息,沈筠想利用江逸年找到月神星災難的真相,所以在他們離開晶藍星抵達天納星的時候,他們都互相試探着更進一步。
當然,想名正言順地站在對方身邊并不是隻有成為戀人這一條路,知己或好友包括合作夥伴都是很合理的身份,隻是江逸年首先抛出了想交往的意圖,那麼沈筠就将計就計。
因為對于江逸年,他從來沒有過排斥,由于對方曾經照顧過變成兔子本體的自己一段時間,沈筠甚至是對他有些依賴心理,變回人以後,江逸年對他前期的幫助和後期的照顧還有總是動不動過分的靠近,讓沈筠覺得确實或許戀人這樣的身份更适合他們一些。
畢竟沒有比這更親密的身份了。
說來也是巧,他們在遇到對方之前都沒有過戀愛經曆,為了将“利用”進行得名正言順,各自隻能學習着别人的戀愛公式對待對方,成了某種意義上的戀愛搭檔。
隻是感情的走向就不是人為能夠控制的,在一次又一次的“假裝”裡,讓他們慢慢養成了“愛對方”的習慣,他們不約而同地想着,反正這一切都是裝出來的,演得真實一點又怎樣呢?
兩個人都一樣,一邊用心地僞裝,一邊安心地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