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筠說完,假蘭熙在原地停滞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思考沈筠話裡的可行性,約莫過了五分鐘,假蘭熙才說:“你跟我來。”
原來這個招待房間還有一個裡屋,推開沙發後的隐藏門,又是一個寬敞的卧室。
而江逸年,此刻正閉着眼睛半靠在床上,聽到外面的動靜,睜開眼睛站了起來:“崽崽?”
也許是積壓了好幾天的思念,也許是心意相通後的再次見面,也許是有意讓假蘭熙要回避,沈筠幾乎是一看見江逸年就整個朝他撲了過去。
過于主動的兔子讓江逸年都有些意外,往後趔趄了兩步,才将沈筠抱了個滿懷。
一瞬間垂下頭對上對方的眼神,沒有意料之中的缱绻,反而……這兔子在朝他使眼色?
江逸年看了一眼沈筠眼神所示的方向——假蘭熙正一動不動地看着他們,心下瞬間了然,回應了沈筠一個同樣的眼神,接着下一秒,像是刮過了一陣極快的風,假蘭熙就被抽走了後脖頸上的芯片。
通常來說,不管是普通仿生人還是等原仿生人都有控制它運作與否的芯片,位于雙手手背上,取下一枚可以停止它的運動,取下兩枚就是讓它完全失去意識,但在這種情況下,仿生人依舊擁有記錄眼前畫面的功能,要讓它完全停止運行成為冰冷的疙瘩,隻有拔去其後頸處的芯片。
兩個人的速度過快,假蘭熙甚至還沒來得及眨眨眼,就直愣愣地停留在了原地,他們給它罩上了一塊布,順手就扔進了房間進門的儲存櫃。
“江逸年,你還好嗎?”處理完假蘭熙,沈筠立馬轉身去看江逸年,雙手在他身上摸摸索索。
江逸年握住了沈筠亂抓的手:“怎麼這麼問?”
“那……那個仿生人說,”沈筠一下子不知道怎麼稱呼假蘭熙,“說你因為我離開被懲罰了。”
江逸年很輕地笑了一聲:“你在擔心我?”
“我當然擔心你。”沈筠甚少有這麼着急的語氣,“不回通訊,一點消息都沒有,我以為你要抛棄我們之前的計劃跑路了。”
“怎麼舍得丢下你,”江逸年摟着沈筠的腰,把他整個人往自己懷裡帶,“确實是受了點懲罰,不過不是身體上的,他們讓我見到了我母親。”
“真的蘭熙女士?”
“是,我這才知道,原來我母親也是組織裡的人。”
江逸年把沈筠帶到了環零星,完成了捕捉最後一名月神的任務,根據以往組織的規矩來說,組織内部能夠給到他更多的權限,組織确實也這麼做了,給了江逸年可以前往放置月神膠囊的花園的權限,所以後來江逸年才可以帶沈筠前去,除此之外,組織還給了江逸年開放了一個實驗室的權限,是季昌平親自帶着江逸年去的。
關于季昌平就是Y009這回事,江逸年幾乎是和沈筠同步發現的,從前他沒什麼機會直接接觸Y009,甚至連本人都沒什麼機會見,加上季昌平本人看上去并沒有要在相對熟悉的人面前隐藏身份,江逸年隻看了一眼就喊出了他的名字。
“要不說你們兩個确實很般配呢,沈筠也是這麼輕易就把我認出來了。”這話是季昌平後來在膠囊裡被解救出來,屏退了所有人後,單獨對江逸年說的。
知道季昌平的身份後,江逸年就沒打算給他好臉色,他冷哼一聲:“輕易嗎?是你壓根沒打算藏着掖着吧。”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接下來要帶你見的人。”
這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實驗室,裡面放置着十幾個和裝着月神一樣的膠囊,但區别于那些白色膠囊,這間實驗室裡的膠囊全是黑色的。
季昌平帶着江逸年一路走到了最後一個膠囊面前,擡手點了點,黑膠囊瞬間變得透明,季昌平轉過頭示意江逸年去看:“我想,你應該很多年沒有見過她了吧。”
江逸年的五官大緻輪廓像父親江哲遠,眉眼卻和母親蘭熙很像,以至于哪怕是多年未見,江逸年也能一眼認出來,此時此刻黑膠囊裡沉睡着的人,是他的母親蘭熙。
“她……為什麼會在這裡?”江逸年愣在原地,仿佛在心裡炸開了一個冰做的炸彈,讓他從頭到腳冰到了極點,說出口的話都帶着明顯的顫抖。
“她原本也是組織優秀的成員,細緻嚴謹的研究者。”季昌平在一旁雙手抱着手臂,似乎是很滿意江逸年現在的狀态,和前不久沈筠看到沈念如顧铮的模樣如出一轍,“可惜,她知道你也進了組織之後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非讓你把你踢出去,那就是個瘋子模樣,組織裡可不需要瘋女人。”
江逸年垂在身側的手握成了拳頭:“那為什麼不放了她?”
“你是在跟我說笑?初期的組織成員知道整個組織的所有事,你覺得我會輕易地放過她?在組織裡自生自滅才是她最好的歸宿,就跟那些月神一樣。”季昌平說。
“所以呢,你帶我來看她的目的是什麼?”
江逸年淩厲的眼神夾雜着煩躁,季昌平突然就收斂了剛才一直若有若無的笑意,坦白說,這般模樣的江逸年讓他有些發怵,但他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如果想讓你的母親平安無事,那就快點把沈筠抓回來,你該知道的,沈筠對我們組織的重要性。”
江逸年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經沒有了剛才的陰郁,他的目光在房間裡掃了一圈,剩下的這些黑膠囊,想必也裝着和蘭熙一樣的人,這些人當初滿懷熱情和憧憬加入了組織,到頭來卻是這樣:“我會把沈筠帶回來,在此之前,你必須要保證這顆星球上所有人的安全。”
沈筠下巴靠在江逸年肩膀上,靜靜地聽他說完這些,然後擡起頭看着他:“逸年……”
江逸年回了沈筠一個安撫的笑容,還伸手拍了拍他的臉:“我沒事。”
其實多年以來,江逸年從未怨過他的父母在他還年幼時就離開了他,他一直都明白每個人都有每個人不一樣的追求,隻是他以為他的母親會是自由熱烈的,沒想到這樣自由熱烈的靈魂被禁锢在了小小的膠囊裡,甚至,他們還創造出了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仿生人出來作為監察者盯着他的一言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