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天文是天文學家的天文,因為天文學家們看待時間都好佛系,似乎可以克服焦慮,所以她叫天文。
1.遼遠大學的美術老師問永逸最近被認為精神病發作,他把自己關在他自己的美術教室兼辦公室裡,沒人知道他在幹什麼。他說他看到了另一個自己,那個自己被關在了雨水不斷的世界裡,他在變成了透明的教室裡,每天都隔着一層玻璃似的看着那另一個自己。問永逸已經有妻兒,可他聲稱,另一個他愛上了另一個女人。那個女人是他的學生,他們在另一所大學裡相處,問永逸認為他們兩個是兩情相悅,可那個女人卻總是要逃離他,甚至氣急敗壞威脅要殺了他。
另一所大學很大很遼闊,像是天上的雲之國降落。那個女人叫莊天文,但是他是後來才知道她的這個名字,他們剛認識時,她說她叫小薰,薰衣草的薰,全名是莊紫薰。問永逸那時在編纂一本書-《譯林》。他有雙主業,美術和語言。莊紫薰是一名普通的大學生,但是她好像人脈很廣,總之稀裡糊塗地,她就成了他的編輯和作家。他們兩個那時常見面,他作為老師,似乎有些過于唠唠叨叨,她很讨厭他的唠叨,總說他是唐僧轉世,她好像總想揍他,但都沒下去手。
另一個問永逸也有妻兒,莊紫薰常在他生活的世界中出沒,她好像總是對一些事物感到好奇,在他與妻兒相處時,她總在一邊歪着頭看着他,像是在思考什麼,但她的目光那樣專注,總是叫他一望就丢了魂,好像被她全都吸走了。他真是完全無法自控地陷了進去。在家裡,她看着他們,在公交車上,她看着他們,在飯店,她看着他們……問永逸幾乎無法離開她的氣息了,他癡迷,淪陷,不可自拔。
這樣一個奇怪的女人,沒有敵人。問永逸的妻子喜歡她,将她的一切表現歸因于心智純小,天真率直。問永逸的小小兒子也喜歡她,跟着她,屁颠屁颠地,甘之如饴。
雲之大學總下雨,雨幕會改變這個世界的模樣,大學會變得無限延長遼闊,望不到頭,沒邊沒尾,那些宿舍樓陽台上挂着的衣服,随風起伏飄飄蕩蕩,帶起濕冷的空氣波動。她總是不打傘,她就那樣站在那裡,好像天地間隻她一個人。他會出現,拿着傘靠近她,這個時候,他可以看到她眼中的自己,挺拔漂亮沉默渴望。
這個時候,他們會回到他的辦公室裡,她會吻他,她不許他動,她咬着他的嘴唇,他完全招架不住。他像是她的一隻小小獵物,而她,是囚禁着他,欲念深重的魔王。
他是什麼時候被她殺死的呢?他像是隔着一層玻璃似的看着他們,雨幕之中,看到她殺了他,毫不留情,頗為猙獰。看到她将他的屍體從狗洞裡塞進去,那之後,另一個他就不見了。可她還在。
問永逸将自己關在這間美術教室兼辦公室裡,原因就是她,她會來,她将他囚禁在這裡,不許他反抗,不許他撫摸她,一切主動權,都在她手上。隻有她可以吻他,可以撫摸他……她咬着他的嘴唇,讓他意亂情迷,他要瘋了……
那本《譯林》已經被其他人接手,成為了定期發放的雜志。每一期的封面都是很讓人期待的部分,精美得如唱片電影漫畫藝術品和DVD等等。隻要你能想到的,它都可以一比。雜志主編,是莊天文。
在這之後,這本雜志的第一期,封面的主題,是——「殺死唐僧」。
唐僧是什麼東西,他象征着什麼?
2.莊遊飛是個自戀的人,他自戀到想讓誰愛上他,就可以讓誰愛上他。他在酒局上勾引對方老闆,那是個一看就很自傲的男人。他像是有了酒意,湊過去,擡手撫摸對方的眉毛。酒局上的其他人都愣住了。那個一看就很男的男人,竟然臉紅了。
莊遊飛看着他紅紅的呆呆的臉,撫摸着他的眉毛,蠱惑迷醉,親吻他的眉心,低聲呢喃:“有美人兮,傾國傾城矣。”那個男人,一個備受矚目的大老闆,被他這句話勾得通身一個顫抖。突然死死攥住他的手腕,要吻他。莊遊飛總是戴着帽子,帽檐會遮住他的眼睛,讓他的眼睛處在陰影裡。所以,酒局上的人,沒人看到,那時,他的眼神,他的表情,除了那個被他勾引的男人。莊遊飛低聲不停地笑,那個男人根本近不了身,吻不到他。
這場酒局所在的酒店是一個國家的地标,秘密臨海,在莊遊飛達成他的目的後,這裡開始崩塌。那個老闆大驚失色,和其他人匆匆跑到大堂,大堂遼闊華麗繁複的玻璃大門外,一條黑龍似是拔地而起,長長一條,自下而上,轟然飛起,直入朦胧高處。那黑色的巨龍,龍身上有一些類似蛇紋的滑膩白色斑點條紋,讓人觸目驚心。
酒店徹底崩塌,地标一消失,這個國家瞬間被埋沒在海岸邊。
這期雜志的封面,主題是——「非人」。
最後,這裡的地标變成了一塊不規則石頭柱,下面有花,還能坐人。後來,莊天文還在上面題了字:一眼萬年。
莊遊飛手上拿着新的雜志,走在岩石路上,太陽很晃眼,天氣很幹很熱,他感覺自己被灰塵粘上,灰頭土臉,定然難看。
這條路上空空蕩蕩,莊遊飛擡起頭,看到有一個人走過來,那個人跟他一樣戴着帽子,全副武裝,又愣又硬,像個人形岩石。莊遊飛不屑一顧,認為對方一定是個麻木的傻人。結果,那個人感應到他的視線,擡起頭來看向他……他這才看到他藏在帽子下的臉和眼睛,眼睛彎着,嘴角勾着,好看死了,一點都不愣不麻木好嘛……莊遊飛看呆了,那個人的眼睛在帽檐的陰影中,像是暗影裡的透明琉璃珠,因今日這幹熱的天氣,他的眼睛有點被曬了太久的感覺,所以不那麼像玻璃珠了,像琉璃珠。
莊遊飛興奮起來,越走越快,結果與那個人迎頭撞上,莊遊飛困惑興奮地擡起頭看過去,竟然發現,撞到他的,隻是一面大鏡子。
莊遊飛倏地撲哧笑了,他果然很自戀。
有個女人正在往這邊接近,莊遊飛有些詫異,他擡頭看了看不遠處他那破敗的暫時的居所,有些焦急起來,他的呼吸突然不暢,他痛苦地抓緊胸口,喘不上氣來的痛苦,大過所有痛苦。他仿佛死去活來了一番折騰後,那個女人終于走到了他的身邊。他直起身來,臉色還有點蒼白,有些俏皮飛揚的短發讓他看起來更顯俊秀,額上的冷汗,也讓他看起來迷之性感。女人一把樓住他的腰,她比他要高,卻蜷縮着,用下巴抵着他的胸口,眼巴巴地仰臉看着他。
“天文,你這次結束得好快,我隻是過來碰碰運氣,沒想到還真撞上了你。”
女人湊近,去親她的脖子和側臉。莊天文有些無奈地躲開。女人像是對她中了毒,渴望得不得了,摟着她不停地蹭。莊天文被蹭得也有些不耐起來,擡手一把勾住她的脖子,雙唇一張,咬起了她的嘴唇。女人享受舒服地直哼唧,莊天文人嬌小,卻很霸道,從來隻能她去吻别人,别人卻不能侵犯她。
“去你家吧,啊~”女人哼唧地求她,莊天文冷臉吻着她,擡眼看了一眼她那拿不出手的住處,低頭吻得更兇更纏綿。女人意亂情迷得要發瘋,哼哼唧唧地用力地去撫摸她的身體。莊天文被她摸得不耐,突然推開她的臉,揪起她的衣領,拖着她,走進了一旁小區内的樓道裡。防盜鐵門被她一把拉開,再用力關上。這裡荒蕪人少,可她還是更喜歡私密一些的地方。
鐵門後,女人哼哼唧唧的聲音很快變得尖銳響亮起來。
3.世界上有一條巨大的彩色産業鍊,好吧,原本是灰色的,但莊天文認為它是彩色的。都說是個人都得老,這是客觀規律,然而,未必,莊天文就可以讓人不老。她是這個世界的莊家,所以她總是赢的。這個世界是她的莊稼,所以她可以定義一切。甚至她可以重新定義人們的欲望,改變人們心中的審美,操控世人的愛欲。她是女莊子,是世界的邊緣人,她遊走在世界邊緣,不碰愛情,她會惡心,隻有一個一個目标。因為,對她來說,人活着,圖的就是方便。
不要誤會,這個莊天文,起初,就是一個普通的女大學生。也是個譯員。要說她是怎麼變成如今這個模樣的,說來也容易。她變異了。她有一天發現她的真身竟然是一條巨大的黑龍,變成人後,她因此獲得了輕功,再小的屋子,她也可以繞梁飛旋。
要說她對自己唯一的不滿,就是她很窮。每每快賺到錢時,都會出現一些意外,讓她賺不到錢。所以她的認知中,有一點很特别,既然窮,那就要心安理得地做個多面人。她成功了,她果然成為了多面人。隻是,變來變去之間,她需要承擔一些痛苦,例如,無法呼吸。畢竟,每一面,都擁有着不同的呼吸,那就總得需要時間先調整适應一下。
除此外,她還有一句口頭禅:“不求甚解。”
另外,她最喜歡的一句古詩,是:“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
還有,她同時是龍,所以,她也常愛說:“我還是喜歡那樣仙氣飄飄的。”
但作為一個現代當代人,她最愛說的還是:“我的理想主義就是我的實用主義。”
對莊天文來說,她的職業是她要用生命供給的,可對那些有權使喚她的老闆們,她卻常常不如,他們随地撿來的那些蠢東西。要說世界上最讓她厭惡的東西是什麼,那些傻3老闆當之無愧。自己下不出來蛋,嫉妒你以至于要掌控你壓制你搞死你的該下地獄的大傻逼,就是老闆甲方。該被非人道毀滅的惡臭垃圾。
第一章石中玉鳴
老舊卻很有格調的火車站前的大街上,人來人往,人頭攢動,一個穿白衣服的背着很重背包的女孩,前一秒還在笑眯眯地跟人說着話,下一秒就僵住了。一個年輕俊秀的男人,出現在她身後,像是意外發現了她,瞪大了眼睛,就要狠狠抓住她的肩膀。女孩回頭看到他時,吓得面無人色,轉頭就跑。白色的衣服随風揚起,仿佛帶起一陣清新的風香。男人喊着她“妹妹,小妹……”,窮追不舍。女孩不爽到了極點,口中吐出的很嚴重但聽起來并不壞的詛咒,充滿了孩子氣,實在難以叫人将她認真對待。
“小薰!”男人還在追。女孩跑得像在逃命,所過之處,一片人仰馬翻。女孩毫不客氣地掀翻任何一個擋路的人,那些人都懵懵地,有的呆呆地看着她,連生氣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