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停了,結界打開,師兄們趕來時葉軒正欲抱着暈過去的顧陌去尋淸徽。
“大師兄,小師弟。”師兄們有去接葉軒懷裡的顧陌的,有去扶葉軒的,還有去請淸徽的,可葉軒不放手,執拗的抱着顧陌。
師兄們以為葉軒是被剛才的陣勢吓到就随他了,合力為顧陌渡了靈力。等淸徽來探了脈,施術遊走顧陌全身,除了靈力耗盡,身體并無大礙,留下一顆培元丹,吃了再修養一陣,等恢複了靈力就好了。
淸徽臨走時,也給了葉軒一顆丹藥。
“師父,我沒受傷。”
“吃了吧,于你無礙。”葉軒的氣息不穩,淸徽進門時就有察覺,這幾年他雖未曾親自教導過葉軒,可怎麼說也是自己最小的徒弟,該有的疼愛還是有的。
“謝謝師父。”師徒倆生分的很,這聲師父叫得沒多少感情,不過葉軒好在是敬重淸徽的,因為除了顧陌以外,淸徽也是将他視作是人的。
看出葉軒的拘謹,淸徽沒多留。“今夜好好休息,明日你來殿中尋我。”
“是。”葉軒送走淸徽後,将丹藥給顧陌喂下,整夜守在顧陌身邊。後半夜,顧陌周身靈氣聚集,體内靈力劇增,三道天雷下來讓顧陌因禍得福增加了修為,此刻正在他體内慢慢運轉度化。
葉軒沒多驚訝,凡是修仙者到大乘境界都要經雷劫來突破,顧陌的修為雖未至大乘境,可也快了。
葉軒盯着顧陌看了很久,想着今天發生的事還有些後怕,當初他跟顧陌回來,是因為顧陌是他到人間後唯一一個向他伸出手的人類。
葉軒不想騙他,可他又想活着。葉軒握住顧陌的手抵在自己額間,埋着頭似犯錯的小孩:“你不問問,我究竟是誰嗎?”
顧陌初遇葉軒時是在沙溪鎮的一條小巷裡,那時他剛十二歲,父親為了提升修為要拿他祭天,他本來已經被送上祭台,卻因生死關頭突然喚出一把刀,刀氣橫掃祭台破了結界才助他出逃。
來到人間後,他所過之處額間的紅印和手中戾刀無一不引來凡人懼怕和憎惡,人人驅趕他,打他罵他,葉軒怕傷人,壓抑着心中戾氣,找到了小巷裡無人在意的躲藏地,不知躲了多久,刀自己消失在他手裡。
葉軒全身破破爛爛的,小小的一團縮在角落裡,被積雪蓋了滿身,額間的紅印閃爍,顧陌見到他時葉軒已經昏在小巷。再次被驚醒就是在顧陌的懷裡。
“醒了?餓不餓?要吃東西嗎?”顧陌抱着他,看他醒了就問,葉軒很是警惕,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才發現紅印不知何時消失不見。顧陌伸手覆上葉軒額頭:“怎麼?頭疼嗎?”
葉軒不說話,隻望着他,顧陌将自己的裘衣蓋在他身上,葉軒又望了望周圍,還是原來的小巷。顧陌不好意思的笑笑:“抱歉,我來時遇見一位母親因沒錢給孩子看病,便把身上的銀錢給她了,現在沒錢住店,不過你别擔心,我還有錢給你買吃的。”
顧陌給他買了糖包,葉軒怔怔望着他,他覺得顧陌傻死了,哪有人自己受苦幫别人的,看了看顧陌單薄的衣裳,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裘衣和手裡的糖包:好嘛,他被個傻子救了
“快吃,冷了就不好吃了。”在顧陌的催促下,葉軒回神,低頭咬了一口糖包。
很甜,可不是人類的他是沒有味覺的。
眼淚不争氣的流了下來,他覺得太丢人了,可偏偏就是忍不住。
顧陌就坐在一旁靜靜陪着他,倔強的小孩想哭,沒必要去打擾。
顧陌準備離開時,葉軒擡頭看着他,就那一個眼神,顧陌覺得不能将小孩這麼扔下,他向葉軒伸出手,問他:“要跟我走嗎?”
顧陌覺得自己像個拐賣小孩的人牙子。又或許是因為他每每遇見流浪的貓兒總想拐回天境山,但不是跑了就是臨走還撓了他一爪子,隻有葉軒紅着眼睛,小心翼翼的把手遞給了他,而怕冷的顧陌将葉軒的小手牽住,捂得很暖。
在天境山的日子,葉軒忘了自己本來的身份,仿佛他就真的隻是個普通的人間小孩,因為顧陌心軟被收入天境山門下,像其他的師兄弟一樣,不,他不一樣,他隻是顧陌的小孩。每天習文練武,在顧陌的陪伴下一天天的長大,就這樣度過一生,經過生老病死他就是真正的人了。
隻是一道天雷把他的夢震碎了。他才恍然,或許他早該死在祭台上,或許他該死在那個雪天,又或許他該死在今日這道天雷之下,獻祭的祭品被找到了,他終有一日還是要死的,可他不想死在顧陌面前,髒了顧陌的白袍。
“謝謝你當初的心軟,讓我多活了這六年。”
葉軒擡頭,小心翼翼的在顧陌的手心上落了個吻,或許在他叫顧陌師兄時,顧陌在陪着他長大的六年裡,朝夕相對的日子和明目張膽的偏愛讓他對顧陌的感情早已變質,又或許是在更早的時候,顧陌像道光一樣朝他伸手,将他拉出深淵,他想,他就是想要陪在顧陌身邊的,以更親的人的身份。
清晨。顧陌醒的時候沒見到葉軒,他的師弟徐淮安正端了藥進來。
“大師兄醒了?先把藥喝了,我讓常德去端粥來。”
“不必,歸辭呢?”顧陌感覺體内靈力充沛,不覺得自己需要喝藥進食,也就不必再麻煩師弟們。
“小師弟被師父叫去了,有沛帆陪着,差不多也該回來了。”徐淮安讓顧陌放心。除了拜師那日,師父就再未召過葉軒,昨日又發生了那樣的事,顧陌難免擔心,起身換了衣服準備過去看看。
剛出門,迎面就見到了葉軒,沖他甜甜笑着,亦如往常喚他“師兄”,又向徐淮安行禮喚“二師兄”。
“大師兄。二師兄。”随行的師弟們也對着顧陌和徐淮安行禮。
“回來了。”
“嗯。”兩人在見到對方時才真的安心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