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份的天，雲嶺山上下起了鵝毛大雪，葉軒抱着顧陌轉身，身後衆人無一生還，血染紅了雪，葉軒抱着顧陌消失在雲嶺山頂。

顧陌待在葉軒懷裡，現在的他在葉軒懷裡顯得有些嬌小，他看着葉軒，棱角分明的臉，黑色的魔角，額頭上的魔印已成，眼神銳利，透着毫不掩飾的殺氣。

“難看嗎？”風從他們身邊經過，葉軒目視前方，臉上沒有任何神情，仿若一個沒有七情六欲的傀儡，眼中也沒有任何波瀾，可他不敢看顧陌。

他覺得自己現在不人不魔的模樣一定很難看，他抱着顧陌卻手上不敢用力，生怕自己鋒利的指甲會傷了顧陌。

“不會，阿軒最好看了。”顧陌眉眼溫柔，于他而言葉軒隻不過是多了幾分鋒利的棱角，小狼崽隻是長大了。

以前他也想過葉軒長大後的樣子，想着在天境山護佑下、在師兄弟們包圍下，葉軒可以開心長大，不用成熟穩重，隻要開心就好。

不管多久以後，都會粘着自己叫師兄。

顧陌在葉軒堅實可靠的懷裡昏睡過去，他沒問葉軒要去哪。

去哪裡都好，隻要有葉軒在身邊就好。

顧陌在睡夢中見到了神帝，顧陌沒再像以往那般對神帝行禮，神帝倒也不計較，他揮手便召出了顧陌體内的破塵。

“你可知這劍的來曆。”神帝站的地方光在他周圍散開。

“不知。”顧陌并不想知道，可神帝要他知道。

“它經天地日月之精華煉化而成，擁有淨化之力。”顧陌看向破塵，他的淨化之力大約就是來自破塵，神帝捏起破塵的薄刃：“把它插進葉軒身體，魔根自除。”

顧陌笑笑，鋒芒四溢：“陛下是覺得他會威脅到誰？”輕柔的語氣中帶着一絲隐匿的冷靜。

實力就是說話的底氣，顧陌不要葉軒受制于天，即便是天命難違，他也不要葉軒跪着認。

“你何以修道。”神帝問了和淸徽一樣的問題。

“為天道公正。”顧陌不再回答為蒼生，蒼生很多，可是有些蒼生不值得，他不會拿無辜的性命去給葉軒的未來做博弈，相對的，也不會為了任何一個蒼生放棄葉軒。

神帝笑了，隻是看不出是開心還是不開心，又好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可他不是嘲笑顧陌，而是天道。 “天道沒有公正，隻有平衡。”

“孤曾讓你選，你沒選，天道便替你選，睜眼看看吧。”

神帝隻是一個擡眼便消失在顧陌夢裡，顧陌驚醒，睜眼看到的便是人間煉獄般的幽都。

幽都的結界被破，幽都内的妖魔都被一一斬殺，黑色的血浸入了黃色的沙，幽都妖魔以不同的姿勢被各種兵器穿胸而過将他們釘在屋舍上、黃沙裡。

妖魔們沒有肉/體，用魔氣維持着的人形并沒有因死亡而就此消散，他們面目猙獰，嘶喊着，眼中盡是無助的絕望。

顧陌不自覺攥緊葉軒胸前的衣服，他擡頭看向葉軒，葉軒沒有任何神情，隻是眼中黯淡。

在葉軒種的桂花樹下，小正死死抱着葉軒給他的佩劍被一把大刀穿胸而過，小小的身體都還沒一葉刀片寬，就那樣被插在地上。

那個總跟在葉軒身後，說長大後要像葉軒一樣的小魔靈再也長不大了。

北荒被太陽暴曬着，沒有肉/身就這一點好，即便暴屍荒野也沒有屍/臭，隻是一個個像雕塑一樣立在葉軒眼前。

顧陌不是沒見過死人，他去過戰場，也見過屍山血海，可唯獨沒見過幽都這樣的煉獄，人死了便是死了，可魔死了卻還要被折磨一番，下手之人殺完之後可曾回過頭看看這個場景？

葉軒擡腳一跺就震出了北荒地仙，地仙顫巍着上前行禮。“魔...魔尊。”

“誰做的。”葉軒依舊平靜、冷漠。

“上次挾持陌仙君的凡修。”葉軒和顧陌明了，原是在上雲嶺之前，他們先到了幽都。

“為何沒有上報天界。”顧陌問，冷亓特意關照過洺落，沒道理發生這樣的事天界視而不見。

“天君被召上神界，小仙無處上報。”

被葉軒盯着，地仙有些心虛。說什麼無處上報，天界那麼多仙，總有能管事的，可地仙輕輕一句無處上報，幽都内剩下的這些手無寸鐵的老幼婦孺全部慘死在凡修的手裡。

葉軒擡眼，紅光纏上地仙的脖子，“他們被殺時，你可曾聽到他們絕望的聲音。”

“小仙....”

不等他辯解，無數的求救聲、絕望聲、哭喊聲傳進地仙耳中，那日他也聽見了，可他決絕走開了。

地仙脖子上的紅光勒得更緊，他還有些不甘心“魔，本..本就不容于世，是，是魔...就，就都該死！”地仙話音剛落便消散于紅光中，連灰都不曾留下。

顧陌伸手摟住葉軒的脖頸，将他的腦袋摟了下來藏在自己頸間。

葉軒無聲流淚，大雨傾盆而下，澆透了葉軒，也澆透了整個幽都。

幽都結界被破，所有能幫他們的都被刻意支走，秦守手上拿着天界的法寶，好似就是故意做了這個局，就等着葉軒往裡面跳，隻要葉軒死。

顧陌暗自握緊了拳，葉軒經過巨大的魔力和精神沖擊，跪倒在黃沙裡暈了過去，顧陌現在抱不動他，隻能拖着他将他靠在桂花樹上。沒了葉軒靈力的滋養，桂花樹也已經枯死。

顧陌撐着身體，一步一步走到妖魔們面前，用自己的靈力将死去的妖魔們一個個淨化。

到小正時，顧陌輕輕抽走小正身體裡的刀，運起靈力将小正的小手搭在葉軒的手上，藍光閃爍，顧陌渡了自己一絲靈脈給小正，葉軒手上的一股靈力也鑽進小正身體裡。

“下輩子，就能好好長大了。”顧陌揉揉小正的腦袋，小正的體内出現一點星光。星光蹭蹭顧陌的手心，又貼貼葉軒的臉，随後消失不見。

顧陌做完這些，在葉軒身邊坐下，靠上葉軒的肩膀，擡手撫上葉軒緊皺的眉頭：“不要怕，摸摸毛，吓不着。”

一道金光自烏雲中穿過，照在葉軒和顧陌身上，不用看也知道是誰來了。

冷亓站在神帝身邊，看着幽都景象，他問神帝：“難道他們就不是蒼生嗎。”

神帝看向葉軒，“若無天道，何來蒼生。”冷亓身上被天道下了禁制，隻能看着。

冷亓看着神帝恨恨道：“當初你可曾想過要放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