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紛繁的世界變得安靜,
總是在不經意間被迫長大。
———《凡塵渡》
秋雨綿綿的南國都城裡,身着藍衣的少年失魂落魄的走在街道上,他已經連續三日不眠不休的找遍了整個都城,雨水打濕了他的衣衫和頭發,手裡還緊緊的握着一塊白色的玉佩,顯得頗為狼狽。
少年行至葉府門前,沒有搭理任何人,獨自走向内院,去往玉佩主人曾經住過的房間,頹然坐在地上苦笑着。
“弦之,為何要不辭而别……”
葉軒摩挲着手裡的玉佩喃喃自語,雙眼通紅,一口鮮血自咽喉處吐出,人便倒了下去。
“軒兒。”
門口的下人禀告了以後,葉老和宋清風急匆匆趕來。
“弦之,我找不到你了。”
模糊間,葉軒将手裡的玉佩握得愈發的緊,臉上流的,不知是雨水還是眼淚。
中秋佳期,本該是家家團圓,人人相聚的日子,可是十八歲的葉軒,卻再也找不到那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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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安十七年,冬,鎮撫司主審薛相一案,證據确鑿,瑄帝下旨,斬立決,薛氏九族,及薛浩在内無一幸免。
武安十八年,春,北境戰亂,北狄舉兵來犯,隻是此戰還未起勢,叛軍将領就被人殺了,北境之戰不戰而勝,卻無人知曉是何人所為,隻知曉是一位戴着黑色鬥笠,騎着一匹黑馬的少俠。
兩年後,瑄帝二十一年。
南國太子顧陌,十九歲,瑄帝下旨:太子監國。
葉軒二十一歲,守着一枚玉佩,終日等着舊人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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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剛過,休沐結束後的第一個早朝,禮部尚書張敬就拿了奏章上奏。
“啟禀陛下,太子已及冠,當适時選立太子妃。”
“臣等附議!”
各大臣都紛紛附和,瑄帝看了眼顧陌,他也不是沒想過,隻是這兒子不願意啊,難不成娶個太子妃回來讓他兒子晾着?
而且這還會加大他們父子嫌隙,他就這麼一根獨苗,才不樂意做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
“太子剛有監國之權,當以國事為重。此事不急,日後再議。”
瑄帝擺了擺手,張敬不依不饒:
“陛下,如今太子監國,卻至今還未行冠禮,還應早日提上日程才是。”
他曾是薛府門下,針對顧陌本就不稀奇,自薛相出事就一直不依不饒,薛相死後安分了不少,倒也沒查出有勾結謀逆的行為。
但為人還算是正直忠實,隻是多了些愚忠,一時忘不了薛相曾今對他的那份提攜之恩,瑄帝也沒有刻意的去打壓。
顧陌冷着一張臉沒看張敬,他日日站在這大殿上,最不稀奇的就是日日被這些大臣點名提及,可能也是麻木了。
“尚書所言,莫非本宮不行冠禮,便不可監國?”
“回殿下,禮不尊不就,不行不正。”
張敬倒也沒有多想,就順着顧陌的問題回答了下去。可不成想,瑄帝聞言突然大怒,将張敬的奏章扔了下去直接砸到了張敬的腦袋上。
“放肆!太子監國何來不正!難不成依着愛卿之言,朕還要收回聖旨,得你允準不成!”
張敬意識到自己言語有失立馬伏地跪下請罪。
“陛下恕罪!臣絕無此意!請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衆臣也相繼跪下,天子雷霆之怒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波及他們。
“禮部尚書以下犯上,杖責三十,罰俸半年!”殿外禁衛軍領命,進來就把人拖到大殿外。
杖打皮肉的聲音,殿内衆朝官聽得真真的,張敬嘴裡被塞了木塞,想喊疼都喊不出來。
沒人敢替張敬求情,要說這張敬也是自己找死,明知道瑄帝寵愛太子,還非得這麼明目張膽的處處針對太子。
瑄帝睨着衆人:“諸卿誰還有事要奏?”
吏部尚書戰戰兢兢站了出來,“啟禀陛下,臣有本要奏。”
“說。”
“葉侯府長子葉軒已二十有一,按禮法當承襲其父侯爵。”
吏部尚書此話一出,朝臣們議論紛紛,禦史台在此時上前:“陛下,葉軒尚無軍工,此時承爵,恐傷邊陲老将之心。”
“葉家為國守邊百年,葉誠戰死,葉老将軍年邁,葉家獨留一子,葉軒爵位承之無愧。”常老将軍站了出來,他曾是葉老麾下,即便不念及舊情,近年來南國受薛相荼毒武将凋零,因着這點,他也要把葉軒提起來。
朝臣們兩邊倒,也沒個确切的定論,瑄帝看向顧陌,自提起葉軒,顧陌眼中的落寞更甚。
瑄帝擡手,朝臣安靜下來,等着瑄帝發話:“此事不急,等葉軒立下軍功再談不遲。”
“是。”
瑄帝擡眼看向趙要,趙要上前,高聲道:“有本起奏,無本退朝。”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恭送太子殿下。”
瑄帝離去,顧陌緊随其後,大臣們對他是恭敬的。
可這朝中也有很多人是看不上這位太子殿下,不僅僅是因為他們大多都曾出自薛相門下,更多的是因為顧陌太過冰冷,像是沒七情六欲。
跟着一個無情的帝王,終歸是要覆滅的。他們這些人,都想要好好活着,再享受幾年榮華富貴。
而年紀大點,明事理的老臣,在未來一個沒有征服欲的帝王統治下,他們想要的是這個王朝不會輕易被蠻夷傾覆,想要南國來之不易的安逸和穩定更長久一些,不毀在他們手裡,不背上後世的罵名。
人老了,左不過就是想要那麼一點身後名罷了。
顧陌無欲無求,注定不是帝王人選,這點瑄帝知道,朝堂上下也知道,可是這天下除了瑄帝,就隻顧陌一個姓顧的,他們把目光投向南宮衍,可終究南宮這個姓,名不正也言不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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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後,禦書房内。
“傳甯王。”
顧陌請完安後回了東宮,瑄帝思慮良久還是讓内監去傳了南宮衍進宮。
過不多久,南宮衍身着一身黑色王服進宮,沒穿之前見薛相時的那身,與三年前相比,更顯穩重。
“皇兄。”南宮衍行禮,瑄帝直接擡手免去禮數。
“起來吧。” 見到南宮衍來,瑄帝這才放下了威嚴,臉上多了一絲和善。
“皇兄召我前來,不知所謂何事?”
來之前南宮衍已經從趙要口中聽說了早朝發生的事,他知道瑄帝召他無非就是為了他那個侄子。
“今日禮部尚書上奏,關于太子立太子妃的事,你有何意見?”
瑄帝擺了擺手讓南宮衍坐下,還命人端了南宮衍最愛吃的點心上來。
“太子立妃關乎皇權,臣弟不敢逾矩。”
不出一句話,南宮衍又合手跪下。這種問題皇帝問大臣意見都沒有什麼,偏偏問他這個被風言風語傳得滿朝都是的“野心王爺”,怎麼聽都是一種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