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走到曹芷伶面前時猛然掙開侍衛的禁锢,重重地甩了她一巴掌:“賤人!曹府教養你,年年斥巨資為你辦這千金壽,你就是這樣報答我們的?”
曹芷伶白皙的臉上頓時顯出一個鮮紅的巴掌印,隐隐有鮮血從嘴角滲出。
還是祝允澈率先反應過來,擒住了曹氏的手阻止下她的下一步攻擊。
他将她的手甩開,“喂,你們曹家是盛産瘋婆子嗎?還有陳禦史,你的人怎麼連個女人都降不住!”
曹丞之深深地看了兩人一眼,想要上前的步子釘在原地,片刻之後頭也不回地在侍衛的押送下走了,随後曹氏也披頭散發地被拉走。
“我兒我兒啊……”曹老夫人老年得子,從小便疼愛這個兒子。如今看着他被帶走,一時也顧不得貴婦人的體面,對着幾人離去的背影捶胸頓足地賭咒:“陳禦史,我們好心請你來赴宴,你竟反咬我曹家!你,你們和這個小孽種都不得好死!”
謝景文那邊三人趁着桃兒、杏兒被前廳的動靜吸引走的空當,從曹府小門悄悄溜走,小門處的馬車已經等候多時。
趙銘見到三人出來,立刻跳下馬車說:“大人派我們在這裡等候謝小姐,說等事情處理完他送小姐回府,還請小姐稍等片刻。”
謝景文了然地點了點頭。
果然不到一刻鐘,陳廷宴就從正門處出來了,身後還跟着無所适從的曹芷伶,眼眶通紅得像個兔子。
“大人,臣女此後便再也沒有去處了。大人既然在衆人面前一分顔面不給我留,想必已是給小女留好了去處……”說着,她伸手輕撫他的官服绶帶,指尖盡顯柔情,連帶着眼神也千嬌百媚。
謝景文坐在馬車上便聽到兩人的聲音,翠林剛想說什麼打斷二人,她搖了搖頭,将食指輕輕舉在唇前。曹芷伶這麼說恰恰說明陳廷宴已經對曹家下手了,将她置于不孝不悌的境地,她說出這些話以求自保倒也合情合理。
“松開!”陳廷宴不着痕迹地退讓一步。
“不松!”曹芷伶纖手滑落在绶帶端,卻仍不肯松開,這可是她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咳咳,謝小姐不必再偷聽下去了吧!”陳廷宴不自然地咳了咳,曹芷伶本以為周遭就他們兩人,聽罷慌忙松開绶帶,故作鎮定地看天,撣了撣手。
色·誘不成還叫人瞧見,再沒有比這更丢臉的事了!
謝景文将轎簾掀開,陳廷宴忙不疊地鑽了進去,仿若外頭有狼追在身後。
“她就是我為你尋的退路。如今曹府已經容不下你,而你對指正曹家尚有些用處,本官住在驿站,魚龍混雜,也不好收容你。這幾日你就先在謝家住着。”
“我?”謝景文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
“想必謝家慈善之家,定是不會眼睜睜放任一個無家可歸的孤女在外流浪的,對吧?”陳廷宴歪頭看向一臉疑問的謝景文,嘴角扯出一個笑容。
謝景文看着兩人望着她的眼神中帶着希冀的星光,隻能無奈地點頭答應。
陳廷宴低頭淺笑出聲,看到她謝景文竟也有吃癟的一天,心情真是十分愉悅。
上京城,金碧輝煌之下湧動着暗潮。入夜,皇宮緊鎖着宮門,回廊深處傳來幽幽嗚咽聲。
宮女匆匆走過,不敢妄加議論,從新朝建立起規矩極嚴,若不謹言慎行,輕則掌嘴重則拔舌之刑,還從未有人能挺過這樣的重刑。可這宮中一到入夜便越發詭異,興許是沾染了兩朝的血腥,夜裡總傳來幽怨的哀嚎聲……
相思殿中點燃了一盞宮燈,一陣微風拂過,燭火搖曳。
昭華貴妃披着一件外衣,倚靠在榻邊。
她淺淺打了個哈欠,隔着屏風望着來人,問道:“吉安,何事半夜驚擾?”
來人正是玄覺法師之徒楊吉安。
早年間在各宗派内亂、朝堂局勢動蕩之時,他從南陳叛逃梁國,奄奄一息之際被梁國清河盧家所救,後又拜在鳳栖閣三大宗師門下,被閣中最不起眼、不耽重用的玄覺選中,成為他的弟子,其後便與其師父玄覺一同暗中效忠于盧家。
這兩年,玄覺在朝為明,盧昭媛在後宮為暗,中間則由楊吉安上下打點,通傳消息。而如今楊吉安深夜而來想必是有要事發生。
“禀告貴妃!玄覺師父,去了。屍首如今正懸在朱雀樓上,聖上下令,要将其挂滿三日以警忠奸!”
“什麼!”昭華貴妃猛地睜開雙眼,困意煙消雲散,冷聲問道,“是誰做的?”
楊吉安臉上的傷疤顫了顫,“禀貴妃,參與殺戮者有騎校尉王敬則、參軍薛赫及參軍事等數十人!任憑玄覺師父師從大宗師,武藝高強卻也不堪此般圍殲,寡不敵衆。千刀萬剮之下,玄覺師父死時已體無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