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籃球?這是故意傷害,用帶着釘子的木棍。”
看着那觸目驚心的疤痕,即使蘇芷清沒有經曆過,但也能感覺到劇烈的疼痛。
林崖冷冷地看着她:“蘇老師,你昨晚的勇氣去哪裡了?”
“如果她當面冒犯我,我會予以反抗,但這背後一套的做法,我們沒有證據證明就是她做的,她不會承認的,你去了有什麼用?”
“因為沒用,所以就不做了嗎?她不承認,我有辦法讓她承認。”
“你所謂的辦法,是什麼?也是暴力嗎?”
“以暴制暴,有什麼不對?去這種人,就算是被學校再次開除,也有辦法換一所學校繼續學習,不是嗎?反正家裡有錢,你知道的。就算沒辦法繼續上學了,也餓不死。”
“你……怎麼這麼想?換學校,對你來說是很容易。是……反正高中不是義務教育,而且你也可以繼承家業。有錢任性,說得真對!你去吧!”聽到他這麼不在乎自己的學業,蘇芷清一下子也火了。
“你沒經曆過,當然不會理解我的做法”,可能是蘇芷清的反常讓他得以冷靜,他沒有離開,站在原地對她說:“和你說個故事,你就能明白了。”
***
原以為很多隻會存在于熒幕、小說裡的事情,就那樣難以置信卻無比真實地發生在生活中。
林崖上小學的時候,父母出遠門做生意了。于是,他身邊最熟悉的家長,隻有年邁的奶奶,偶或有親戚過來照顧起居,但畢竟有自己的家庭,無法幫助太多。
由于他的奶奶隻有小學三年級的識字水平,平日又忙于農活,所以既不能在學習上給他一些建議,也無法予以他太多的親情。
雖然,奶奶會去學校參加家長會,但在一群年輕父母包圍的教室裡格外惹眼。老師以及家長們即使心裡有些竊竊私語,但嘴上不會說什麼。
而和林崖一樣的幾個同齡人,嘴巴不嚴,胡話連篇。
小學生有時候說得話并不經過大腦思考,也許不含惡意。然而,說多了的這些話,在當事人聽來,就是具有攻擊性的。
因為林崖父母的長期缺席,他們開始亂說話——
“林崖的爸爸媽媽每次家長會都不來,是不是不要他了?”
“林崖,你爸爸媽媽呢?”
“林崖,你不會是孤兒吧?”
……
本就因為缺乏親情而導緻性格孤僻的林崖,一次次忍耐之後,終于在一個熱烈的夏日爆發了。
他第一次,傷了人,用鐵皮文具盒。
學校壓不下眼角被砸傷學生的家長憤怒的情緒,讓他轉了學。林崖的父母也是第一次,雙雙出現在學校,給人賠禮道歉,支付了所有需要的費用。
換了所學校的林崖,沒有再遇到同類人。專心學業的他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了市裡的金牌初中,然而沒想到的是,那個被他砸傷的、眼角留下疤痕的男生和他在同一個班級。
男生已不是小學時候那個不辯善惡的人,他帶着明顯的惡意,在班級裡散播謠言,和林崖有關、和林崖家人有關。
就這樣,本可以結交新朋友的林崖,又成了孤身一人,并且是帶着“晦氣”的、讓大家自動遠離得那種人。
因為長大了,也懶得和人費口舌,林崖默默地承受着是非,沒有沖動地揮拳。
直到初二上半學期期末的最後一天。
本是有四人值日打掃衛生的小組,隻剩下林崖一人做苦力,其他人都找了這樣那樣的借口,早就一跑了之。
林崖獨自一人,在學校的垃圾站傾倒垃圾。在他轉身之時,被突如其來的推力,按倒在垃圾堆上。
疤痕男帶着班裡的小團隊,圍觀他的醜态,并且以仇富心态慫恿他人扒下了林崖身上這件在那個年代那座城市的稀罕物——班裡唯一的羽絨服,并且他們在垃圾堆裡撿到一根帶釘子的桌腿,用其将羽絨服劃傷。
絨絮漂滿地,天氣也陰沉的不像話,隻穿毛衣的林崖卻感覺不到冷,一股熱氣沖向腦門,他撿起另一根木棍揮舞向人群。
他在沉默中爆發了。
然而,寡不敵衆,他被兩個男生按倒在地,臉上沾染了髒污,為首的疤痕男将手中的桌腿砸向他的右手,慌亂中,林崖掙紮着逃出,但沒跑多遠,再次被追上了。
在他跨步進入教學樓的那一刻,左臂被人拽住,随即,一股鑽心的疼刺破毛衣,在他的手臂上蔓延開來。
血,染紅了他的整條左臂,桌腿裡的半截釘子,将他的皮膚劃開。
見了血的男生們頓時吓得面色蒼白,作鳥獸散,留下林崖一人,躺在了教學樓大門口。
幸好,保安及時發現了他。
肇事者受到了停學處分。
從醫院出來的林崖,也主動提出了轉學。
這一次,他換了一座城市,就像現在一樣。
此後,他就變得更加沉默寡言,與人言談,也僅僅是逢場作戲罷了。
雖然沒再遇到暴力,但已經存在的疤痕,無論如何也沒辦法修複。
林崖輕描淡寫地訴說這個故事,就好像主角不是他。
“那個男生長什麼樣,我已經記不得了”,林崖靠在蘇芷清旁邊的白牆上,側頭看蘇芷清:“這個故事,除了父母之外,你是第一個聽衆。”
原來,這才是傷疤背後血淋淋的真相,“籃球造成的”是他為滿足他人好奇心的随口一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