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珊就在不遠處,身邊圍了幾個小孩子。她今天穿了義肢,站在那與常人無異。江黎看到她的時候,她也正好看過來。
她輕飄飄地掃了她一眼,冷漠不加任何感情色彩。江黎也隻是當作看到一個路人甲,轉回眸子。
這時,兜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拿出來看,周亦宸發了一段視頻。
鏡頭由遠及近,最後将她手舞足蹈的背影鎖定。在一群大媽中間,她顯得極其活躍,看似特别認真,自己都未察覺到的沉浸。
【跳得不錯!】周亦宸緊跟着點評。
江黎淡笑,毫不客氣地回他:【周總什麼時候愛上偷怕了。】
周亦宸:【光明正大。】
江黎沒再回,擰開瓶蓋喝了口水,剛合上蓋子,又來了條信息:【明早要不要一起晨跑?】
江黎頓了頓,有些搖擺,輸入:【幾點?】
周亦宸:【六點半。】
看到時間,江黎不再猶豫,灑脫道:【告辭/抱拳】
六點就起來,那簡直是要她的命。自從做了自媒體,晚睡晚起已經成了常态,失眠更是家常便飯。那些失去的瞌睡怎麼補?似乎隻有上午那幾個小時的時間比較合适。
在早上五到七點的睡眠黃金段起床,門兒都沒有,除非特殊情況逼不得已。
幾秒後,周亦宸又問:【你想幾點?】
江黎想了想回複:【明天我要睡到自然醒。】
又坐了會兒,她想着好幾天沒給家人打電話了,于是決定先回住處。村委會旁邊有條小路,剛剛幾人就是跟着張姨萍姐從這上來的,相較于彎彎拐拐的大道近不少。
近道石梯被一棟棟房子夾在其中,沿路鮮花綠植相伴,狗吠人聲時時入耳。給人以煙火人家,惬意舒适的感覺。
正走到拐角處,眼眶裡忽現一道身影。剛在心裡感歎冤家路窄,這時,後方又響起動靜。
她下意識回頭,就見一男孩騎了輛自行車從高處颠簸而來。好路不走,偏來這裡。果然,人人都愛刺激,不分年齡。
江黎看他左右不穩的姿勢,趕緊讓路,貼牆而立。男孩約莫九歲左右,膽兒挺費,把自行車當山地車用,并且看那車子外觀像是剛買不久,這要是被大人發現了,不被打也得被挨頓罵。
自行車一蹦一跳地跟顆彈力球似地朝下面沖去,而陳珊對身後的動靜卻毫無反應。即使男孩出聲叫讓讓,她也沒有回過頭來。
難道她耳朵裡塞了耳機,在聽歌?正這樣猜測着,江黎就見男孩瞧準了陳珊旁邊的空位,打算直接騎過去。
卻不料在這緊要關頭,陳珊像是察覺到什麼,忽然側身。
“欸......”
慌亂間,陳珊躲無可躲,男孩避無可避,事故忽如其來。
江黎幾大步沖上前,卻為時已晚,車子和人已經齊齊倒地。男孩反應較靈敏,剛趴下去雙腿一蹬就從地上爬了起來。
而陳珊因為一隻腿不方便的關系,倒地毫無應急反應,摔下去時還背了自行車的一個輪子,完全無法動彈。
江黎趕緊上前,一把提起壓在她身上的自行車,将其迅速挪到邊上後,這才蹲下身去扶陳珊。她腿在上,腦袋在下,倒趴在台階上,江黎用了把力氣才把她抱起來坐着。
“你沒事吧?”正蹲下關心,視線不經意一掃,江黎心裡忽地驚了下。
陳珊短發齊肩,偏分,平日裡看她總有小半張臉被黑發擋住,給人一種别扭的感覺。現在才明白,原來她右邊年上有一塊硬币大小的疤痕。
匆匆一瞥,江黎裝作沒看到似的跳過那塊區域,又問:“有沒有傷到哪?”
陳珊看到來人有些意外,但此時疼痛與煩躁占上風,臉色極差。
“你搞什麼呀?”她氣沖沖地取下耳機,朝男孩發火,“馬路不走,跑這來,這是騎車的地方嗎?胡來!”
男孩吓壞了,靠在牆邊一動不動,圓溜溜的眼睛盛滿驚恐,道歉時都快碎掉了:“珊珊姐,對不起。”
陳珊看他那副可憐兮兮無措模樣,又是島上熟人,不好再說什麼,惱火地歎了口氣,撩起雙腿查看。
摔倒的時候,她是右腿先着地,膝蓋搓掉了皮,好在不嚴重。左腿義肢松動了,殘端受到沖擊刺激到筋骨,帶來一陣劇烈的疼痛。最後擡起手掌來看時,也有輕微的挫傷。
她心情不好,坐在那半天沒動。江黎看到她手機落到了旁邊的草叢裡,去撿了來遞給她:“要不要去醫院?需要的話,我扶你過去。不能走就打電話讓家人來接你。”
陳珊沒說話,接過手機點開通訊錄撥号,打了幾通都是無人接聽。她氣呼呼地将手機揣進兜裡,将義肢穿戴好,兩手撐地準備從地上站起來。
但對于剛受了傷,又帶着假肢的人來說,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江黎看着她吃力的樣子,心生憐憫,暫時屏蔽掉她拒人于千裡之外的态度,直接上手将她從地上抱了起來,小小的身闆,并不重。
“回家,還是去醫院?”她問。
還沒等陳珊回話,旁邊的男孩先接上了:“珊珊姐,我去叫我哥哥來背你。”
陳珊看了他一眼,氣息稍平,關切道:“你有沒有受傷?”
男孩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沒有。”
“那就立馬從我眼前消失,要是我再看到你在這騎車,你就等着你爸拿鞭子抽你吧!”
見陳珊臉色好了許多,男孩有所放松,态度特别端正地道:“再也不敢了,珊珊姐,對不起。”
男孩拿上車,急切地逃離案發現場,受沒受傷也隻有他自己知道。不過從他走路的姿勢來看,應該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