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醫院,陳逸看林清竹情緒低落,卻不知道說什麼安慰她,想了很久,“你吃飯了嗎?餓不餓?要不要去吃點東西?”
此刻已經是晚上九點多,林清竹一天沒吃東西,早就餓了,但一想到病床上的陳樣蘭,心中百味雜陳,什麼也不想吃。
“我沒胃口。”林清竹低垂着眉眼,搖頭拒絕:“不用送了,阿姨那離不開人,你快回去吧!我走了。”
“注意安全。”陳逸還是将林清竹送到停車場,看着她開車離開,直到那輛車消失不見,他還站在那,站了很久。
……
第二天周一,林清竹睡到自然醒,家裡冰箱沒吃的,打開外賣軟件點了份渝市特色小面,吃完洗漱打扮一番,快中午時去藍禾公司給她送車鑰匙。
林清竹剛回來,對路況不熟,也不知道桦譽廣告公司到底在哪條街,一路開着導航過去。
英國開車是右舵左行,向左行駛,方向盤在右邊,這突然開國内車還不太習慣,她開得很慢。
其實她在國外開車速度也不快,因為在倫敦踩快點就會被開罰單,而郵寄罰單的速度是英國效率最快的事情。
渝市道路分布錯綜複雜,導航也不好使,路口都過了才讓左轉,走錯了兩次,多轉了半個小時才終于開進桦譽廣告大樓的地下停車場。
林清竹一點兒沒不耐煩,因為習慣了,倫敦的路也不好開,不規則的道路七扭八歪,隧道又堵又窄,還有各種路口和紅綠燈,環島非常難開,經常一個叉路開錯了,要繞二三十分鐘才能回去。
一整棟寫字樓都是桦譽的,停車場很大,因為對外開放,停在這兒的車非常多。
林清竹在B1轉了一圈沒看見有空位,又把車開進B2層,空位也不多,隻剩角落幾個難停的車位。
她開車技術很好,又穩又快,除了出國前出過一次小事故,六年駕齡幾乎零違章,連小剮蹭都沒有,倒車入庫側方位都是一把進。
停好車後,熄火把車燈關了,林清竹剛拿上放在副駕駛的包準備下車,就聽見手機響了,低頭一看,見是谷秋的電話,眉心跳了跳。
接聽,小聲喊她:“媽。”
“在哪?”谷秋語氣冷淡。
“跟朋友在外面。”指腹細細摩挲手裡拿着的車鑰匙,眼睛透過擋風玻璃看着不遠處的電梯口,林清竹問她:“是有什麼事嗎?”
谷秋在那頭讓她回大院一趟,或許可以說是命令她回去,“你許叔今天沒上班,在家休息,他明天去南京,大概去兩三個月,讓你回來吃晚飯。”
又說:“你前天就隔離結束了,今天怎麼也該出現露一面,見見長輩。”
林清竹聽出谷秋話裡有話,指責她前天晚上沒回去是不懂事,回來兩天沒主動去露面更是不懂禮數。其實她是準備給藍禾送完車鑰匙就回大院,隻是沒想到,谷秋會在這之前打電話過來。
抿着嘴唇,眉頭微皺,從喉間溢出一聲短短的“嗯”,好聲好氣地回她:“我現在去買禮物,待會兒接上知意一塊回去。”
“知意在學校,今天周一,不一定能回來,你提前給她打個電話問問。”谷秋話音剛落,不到兩秒,突然想起什麼,特意囑咐她:“對了,她前天晚上跟你許叔吵了一架,你見了幫忙勸勸。”
“讓她别多想,我會好好勸她爸。”
“好。”說話間,林清竹看見右邊空着的停車位駛進來一輛黑色賓利歐陸GT,速度開得很快,一溜煙就進去了,不自覺被吸引住視線。
心不在焉地電話那頭說道:“知道了。”
“挂了。”谷秋說挂就立馬挂了電話。
林清竹看了眼被挂斷的電話,輕歎口氣把手機裝進包裡。再偏頭看向旁邊兒的車時,心髒不自覺往下墜了那麼一下,左側的車門前站了個男人,背對着她,正在關車門,背影瞧着有些眼熟。
再細看兩眼,林清竹眼睛瞬間睜大了些,心跳加快,嘴唇微微張開,眼神下意識追随他。
那人關上車門後從她車身前經過,身形高大,氣質出衆,肩寬腰窄,面容俊朗清貴,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臂彎處挂着一件黑色毛呢大衣,面無表情,目不斜視,徑直走到電梯口停下。
林清竹透過擋風玻璃隻看見了他的側臉,但僅憑背影和走路姿勢她也能認出那人是梁成舟,她太熟悉他了,他的樣子幾乎刻在她腦子裡,是刻意遺忘都沒能忘記的存在。
即使很多年沒見,也能一眼認出。
他好像又長高了,跟五年前比身材更挺拔,肩膀也變寬了,身上的少年氣褪去了些,周身散發出成熟穩重的男性魅力,氣場很足。
她出國那年梁成舟大四,本科剛畢業,身上還有學生的陽光朝氣。雖然他不愛笑,總是冷着一張臉,但跟以前比,變化還是很大的。
五年時間,真的改變了很多。
梁成舟并沒有注意到有人在看他,隻覺得周一開局就挺不順的。他剛從甲方公司回來,對方總監是個硬茬,車轱辘話來回轉,預算成本一壓再壓,他在那久留不利于談判,随便找了個借口開溜,讓公司同事留下繼續軟磨硬泡。
等電梯時有電話進來,公司财務打來的,有個項目上周就還開始走流程,結果對方預付款遲遲沒有到賬,他讓秘書早上通知了财務去催。
梁成舟一隻手接電話,一隻手掏出大衣口袋裡的煙盒,抽出一根含在嘴角,走到石柱旁邊的垃圾箱,摸打火機點煙。
公司财務打來會報進度:“梁總,對方流程今早剛走完了,預付款會在下班前打進來。”
梁成舟應了聲,手放在垃圾箱上方,彈了下煙灰,又低聲交代他其它幾個A級項目也開始走流程,打款審批的郵件抓緊發了審批确認,以免夜長夢多。
林清竹一直盯着他看,距離太遠,她看不清梁成舟的表情,隻能通過他抽煙的動作,和不停說話的嘴唇判斷出他此刻好像不耐煩,又似乎有些漫不經心,可能是工作電話。
梁成舟電話打了多久,林清竹就看了他多久,看着看着,沒由來的鼻尖發酸,眼底氤氲起水汽,不到兩秒,眼角有晶瑩的淚珠滑落,順着臉頰往下,滴落在她毛衣領口。
低下頭不再看他,吸了吸鼻子,伸手擦掉臉頰兩邊的淚水,咬緊下嘴唇,克制着不再哭出來,她讨厭自己這麼沒出息。
等再看過去時,電梯門剛好開了,梁成舟摁滅煙頭丢進垃圾桶,挂斷電話走進去。
電梯門緩緩關上,林清竹看着遠處黑色的身影一點一點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