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成舟站在幾米之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夾着煙,眼神不偏不倚地落在林清竹身上,毫不掩飾地上下打量她。
跟出國比還是有些變化,漂亮了,穿衣風格也變了。
視線最後停在她白嫩的小臉上,眉頭皺了下。
瘦這麼多?
梁成舟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林清竹,他兩個小時前剛從京市飛回來,被秦之嶼一通電話叫到這兒。
原本沒想來,但禁不住裡面那群人一個接一個的電話轟炸,來了才發現大部分人都帶着家屬,秀恩愛,聊孩子。
看得他心煩,就出來抽根煙解悶兒,剛跟林宴借火把煙點燃,随意朝走廊看眼,就看到了熟悉的人兒。
畢竟,姑娘的臉蛋兒和身形都挺紮眼。
梁成舟怕自己出聲把人吓跑了,就用胳膊肘子撞了撞旁邊的人,下巴微擡指了個方向。
林宴眼睛挺好使,林清竹走在陳逸裡側,被遮擋了大半個身子,他一眼認出還叫住了人。
梁成舟這會子倒覺得,這地方今兒個沒來錯,有她小叔在,跑不了。
“愣着幹什麼?”林宴經梁成舟提醒,剛就看見個側臉,喊她時還不太确定,這會兒徹底看清楚了。
見她站着不動,眼風掃過去,不耐煩地招了下手:“還得我去請你過來?”
陳逸見狀,知道今天這頓飯沒法單獨跟林清竹吃了,小聲跟身旁等待着的服務員說明情況,“抱歉,包廂不用了,遇見了熟人。”
林清竹深吸一口氣,不動聲色地捏了捏手心,知道再躲肯定不現實。偏頭看了眼旁邊的陳逸,陳逸也在看她,兩人挪步走過去。
迎面兩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緻使林清竹腳步發虛,每走一步都覺得不自在。
走到他們面前停下,強撐起笑臉,扯着嘴角笑,喊人,“小叔。”
喊了林宴不可能不跟梁成舟打招呼,餘光感受到他在看自己,心跳快了些,默默吐了口氣,微微偏頭看他。
不知道為什麼,即使已經在心裡建設了許久,她還是沒有勇氣看梁成舟,在跟他即将對視的一瞬間,小弧度地轉了下脖子。
視線聚焦在他的耳朵上,小聲開口:“成舟哥。”
梁成舟站在她對面,距離不到半米,親眼看着那張小嘴一張一合,吐出冷冰冰的“成舟哥”三個字,捏着煙的那隻手輕微抖了下,煙灰順勢掉落在黑色地闆上。
眸色沉下來,臉色也冷了幾分。
不看他是怎麼個意思?還有,誰是她哥?
以前讓她叫聲“哥”比登天還難,現在叫這麼幹脆利索?想氣死他?
梁成舟沒應她,側過身将沒抽完的煙摁滅,丢進煙灰缸裡,随即掃了眼她身旁的陳逸。
陳逸跟他們都認識,不需要相互介紹,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什麼時候回來的?”林宴斜着眼睨林清竹。
說完又在梁成舟臉上掃了眼,眼神詢問:我大侄女回來你怎麼不跟我說一聲?
梁成舟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林清竹那。
能看見她乖乖地站着,不跑,不躲。
這樣的機會可不多。
林清竹心虛地摸了摸鼻尖,抿唇小聲道:“上個月。”
立馬又問:“小叔,你也來這兒吃飯?”
“那不然?”林宴瞬間黑下臉來,語氣也不好,“你怎麼回事?回來不知道說一聲?沒長嘴還是沒手機?”
看她臉上都沒二兩肉,沒好氣道:“你沒錢吃飯?”
林清竹沒明白小叔最後那句話的意思,歪着腦袋“啊”了一聲。
“啊什麼?”林宴生氣地拍了下她的腦袋瓜兒,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瘦得跟竹竿兒似的,怎麼?打算向女鬼界發起挑戰?”
“林清竹,你沒錢吃飯不知道哼一聲?家裡再窮還能把人餓死?存心讓别人看笑話呢?”
陳逸聽見這話實在沒忍住,悶笑了聲。
據他所知,林家雖然不在渝市富豪榜上,卻不比榜上的差,是實實在在的隐形富豪。
林家三公子居然說家裡窮?
林清竹被說得臉熱,“小叔,我沒……”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身後有好幾個服務員端着大鍋熱湯和菜品過來,見前方有客人站在走廊說話,用本地方言大聲吆喝道:“讓哈,讓哈,湯來喽,前面的讓哈,小心着燙到起。”
(讓一下,讓一下,熱湯來了,前面的讓一下,小心被燙傷。)
林清竹聽見聲音,下意識回頭并向後退一步。
梁成舟習慣性想将人往懷裡帶,伸手的瞬間,瞧見她腦袋已經靠了過來,淺淺的香氣鑽進鼻息。
垂眸就是她圓圓的腦袋,油黑茂密的頭發,嘴角不自覺地勾了那麼一下,瞬間讓他覺得心裡那塊被挖了一角的地方,又被填上了。
手指碰到林清竹左肩,指腹剛貼上羽絨服布料,還沒來得及抓住她,一眨眼的功夫,人就被陳逸扯着手臂拖到他那兒去了,熟悉的香氣也消失了。
沒人看見梁成舟的手舉在半空中,又默默收回,他面色冰冷地看向旁邊兒挨在一塊的兩人。
林清竹在跟陳逸道謝,兩人都看着對方,又是說話又是笑的,隻留了一個後腦勺給他。
陳逸察覺到,梁成舟眼風掃過來的時候帶着寒氣,他當作沒看見。
“先吃飯。”林宴看鍋底送進包廂,裡面應該快開始了,就招呼大家進去,說着又輕拍了下林清竹的腦袋瓜兒,“結束後跟我走,咋倆聊聊。”
回國一個多月都不跟他說一聲,他這大侄女鐵定有事瞞着。
林清竹表情愣愣的,點頭“哦”一聲,跟在林宴身側,擡腿往包廂裡走,還沒走兩步,右手手腕就被人拉住。
擡眸見是梁成舟,黑睫顫動幾下,不想跟他對視,迅速垂下眼睑,盯着自己的鞋尖看。
她躲避的眼神梁成舟看見了,心髒像是被人用細針紮了一下,不算疼,但不好受。
捏緊她的手腕,柔聲道:“我有話跟你說。”
他有很多話想跟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