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吓得一哆嗦，腳下略一滞，又繼續不管不顧地往前沖，一不留神，撞到了門口的章伯飛身上，嘴裡疼得直叫喚：“哎呦！疼死我了！這小夥子骨頭怎麼這麼硬呢！”

這會兒子功夫，足夠蘇彩霞怒氣沖沖地走了媒婆身旁，伸出手來，示意把錢還回來，譏諷道：“就他家閨女那成績，還考大學？切！還不是嫌棄我們家窮……事沒成，我之前給你的紅包，你得還給我吧？”

媒婆把手背到後面，梗着脖子道：“甭管事成沒成，我不是替你跑了一趟嗎？紅包還頂不了我跑腿的功夫呢。”

蘇彩霞仗着自己胖，緊緊攥住媒婆的胳膊，不讓她走：“走一趟的事，能值幾個錢？你天天閑着沒事還鄰居八家的逛逛呢，難不成你去村子誰家閑逛一下，我還給你零花錢？你是我兒子啊還是我閨女啊！”

媒婆氣得夠嗆，老章家媳婦，說話可真是夠損的。

行，算我認栽！

她憤憤地從兜裡掏出還沒動的十塊錢，扔到地上，趁着蘇彩霞松開她撿錢的功夫，立刻一溜煙地往外跑，跑到門口大聲喊：“人家老王家，是不想把閨女嫁到你家這個火坑裡！就你那撒潑小氣樣兒，你就放心吧，你仨兒子，一個媳婦都娶不到！”

蘇彩霞拖着略嫌沉重的身軀，大聲朝外喊，潑婦罵街一般：“你一個媒婆，大字不識一個，懂個屁啊！他老王家仨閨女也沒人娶，還有個智障更是沒人要！我家仨兒子，以後出息大着呢！到時候，你們誰都高攀不上！”

嗓門拔得太高，差點兒喊劈了嗓子，劇烈地咳嗽了起來，旁邊最小的兒子章叔飛立刻有眼力見兒地端來水，遞給她：“媽，喝點兒水。”

蘇彩霞幾口水灌下，終于緩了過來，把空碗遞還給小兒子，餘下的氣撒給站在一旁愣着的大兒子，狠狠地錘了他肩膀好幾下：“還不是你沒出息！賺不了幾個錢，要是咱家有錢有勢，還不有的是人想把閨女嫁過來！”

章伯飛不閃不躲，任由蘇彩霞捶打他出氣，手心攥着拳頭，忍受着身體上的疼痛。

又瘦又高的身軀實在沒多少承受力，再加上晚飯就啃了個窩窩頭，沒一會兒就搖搖晃晃。

幸好蘇彩霞自己錘幾下就累得直喘粗氣，又狠狠地瞪了章伯飛一眼，恨聲道：“在家歇兩天了，明天就讓你爸趕緊去井隊問問有沒有打井的，趕緊給我好好賺錢去！省得總讓我替你丢人現眼，說個親事還讓人拒！本來以為這姑娘救你一命，總歸有點情分，沒想到什麼情分都不如錢！村裡大隊長家，就是勢利眼……也怪你這個沒出息的……我是倒了八輩子黴才生出你這麼個兒子……”

章伯飛低着頭，不聲不響地任她罵，一聲不吭。

飯桌旁的兩個弟弟怕惹禍上身，一個個安靜如雞，連氣都不敢大聲喘，更不用說去圓場了。

十多年了，一直都是這樣，章伯飛孤零零一個人任由蘇彩霞又打又罵。無論她有什麼負面情緒，無論事情的導火索是誰，到最後，全部都發洩在他身上。

不過這次也沒白被挨罵，至少，他大概其拼湊出來了事情的原委，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了，心下覺得惴惴不安，真是對不起救自己一命的姑娘，總覺得自己該做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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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村子東頭那邊，一無所知的有救命之恩的姑娘，正“沉浸”在學習的海洋裡，無法自拔。

假期的這段時間，章瑩把媽媽所有的書都翻閱了一遍，對她即将參加的八十年代的高考，有了個初步的印象。

這會兒的高考，已經頗見未來高考的雛形，也分為文科和理科兩大類。

無論是文科還是理科，都需要考語文，數學，政治和英語。當然，一般文科的數學要比理科簡單一些。高考理科除了語數外和政治，要加上物理化學。而文科除了語數外及政治，則要加上曆史和地理。

章瑩給自己媽媽王雅悅定下的高考目标，是京大的工商管理專業，屬于文科理科都招的專業。她在翻過書後，覺得其它都不算難，唯獨政治曆史這兩個科目，自己隻靠着死記硬背，實在有點懸，便跟王雅悅商量：【媽，你想考文科還是理科啊？】

王雅悅倒是當了個好的甩手掌櫃，實在不想決定，便反問道：【你擅長哪個？文科還是理科？】

章瑩：【……差不多。不過要是文科，政治和曆史你考可以嗎？】

王雅悅：【不行不行，那些句子太拗口了，我怕考試時緊張忘了……】

章瑩想了想，拍闆了：【那就理科！需要背的隻有一個政治。】

王雅悅這會兒對女兒的未來産生了好奇：【為什麼非要考工商管理專業啊？我們直接考你學的專業不好嗎？】

章瑩翻了個白眼，無奈道：【……我學的心理學專業，在這個年代，毫無用武之地啊。再說了，假如有天我走了，你願意有個心理學背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