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段時間與王雅悅的磨合,章瑩已經可以做到,腦海裡面在激烈地争論,臉上卻面不改色,手上做的事情也可以完全不停。
一心二用,一頭二用,多功能全方位,說的就是如今的她。
天氣也越來越涼,整天在院子裡吹風也實在有點冷,自然而然地,與王雅悅的交流也都改成了睡前在床上進行。
任它腦海裡翻江倒海,章瑩總能做到呼吸平穩,讓家人以為她在安靜入睡。
所以今天晚上,她照例躺在床上跟腦海中的王雅悅進行交流。
章瑩:【說吧,今天碰上什麼事了?】
王雅悅想起來仍舊氣得不行,繪聲繪色地給她說了一遍白天的見聞,末了憤憤不平道:【……我就沒見過這麼不講理的老太太!我上輩子真攤上這麼個婆婆?我怎麼忍得下去?】
章瑩深深地歎口氣:【自從我上了你的身,重新認識了很多人……要說最沒改變我認知範圍的人啊,也就是你婆婆——我奶奶了。聽你這麼說,她真是跟以前一模一樣。】
王雅悅:【……】
章瑩再度無奈地歎氣:【她不講理,偏心,一切向錢看……我爸從小到大,在她這裡感受到的隻有打罵與剝削,從來沒感受到任何的溫暖。】
王雅悅:【……你爸……那個章伯飛,也真是可憐……】
章瑩回想起飛機失事前的上輩子,好像很遙遠,又好像很近。
老爸人很聰明,做事也很勤奮踏實。但是在她的記憶中,卻總是心事重重的模樣,身上仿佛背了千斤重擔一般。
小的時候家裡窮,爸爸一直為賺錢做各種嘗試。好像曾經有過一些不錯的生意主意,卻得不到原生家庭的任何支持。
後來好不容易自己有點起色之後,每次去爺爺奶奶家他們都哭窮,賺的錢有大部分都要孝敬給他們,還得不到任何正面的反饋。
作為家裡的長兄,他在兩個弟弟上學結婚這件事上,都在經濟上出了不少力。本該由自己的父母承擔的責任,他作為兒子替他們承擔了,卻也沒有得到任何父母的感激與珍惜。
在父母眼裡,無論他多麼努力,都是他們眼中那個最不成器最沒出息的兒子,直到他們去世,都沒有得到任何來自父母的認可。
而不幸成為他老婆的媽媽,則幫他一起背負這些一輩子。
自然,因為父母兄弟姐妹之間的矛盾,他們起了無數次争執。許是年輕時候積攢的感情太深,許是彼此之間的牽絆太多,吵吵鬧鬧無數次,卻始終都沒有分開。
這樣想着想着,章瑩也給腦海裡的王雅悅舉了幾個例子,都是她聽媽媽說小時候發生的事情。
比如有次蘇彩霞生爸爸的氣了,半夜過來把自己家做飯的鍋砸了……
比如爸媽太忙的時候,偶爾拜托爺爺奶奶照顧孩子,還自帶幹糧自帶一條大魚大那種,爺爺奶奶就是不管,餓孩子一天……
比如蘇彩霞四十幾歲就說自己老了,什麼都做不了了,讓剛工作不久的爸爸每個月交撫養費……
聽得王雅悅義憤填膺:【真沒見過這麼缺德的老人啊!生孩子幹什麼!那個章伯飛,真是倒了八輩子黴投胎到他們家啊!】
章瑩深深地歎口氣,腦海中的聲音透着無盡的悲哀與無奈:【我剛接觸心理學時,讀到過一句話——有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而有的人,則需要一生去治愈童年。而我爸,就是典型的窮盡一生,都幾乎沒有辦法治愈童年。至少在我飛機失事的時候,他依然跟以前一樣,背負着無盡的沉重枷鎖,把責任看得比他自己重要,把錢看得比人重要,内心是個充滿了無數傷口的小孩兒,自己卻完全不知道。】
王雅悅忽然有了個主意:【你不是讀心理學的,上輩子你怎麼沒給他治療一下?】
章瑩搖搖頭,說:【心理醫生不能治療自己的親人,因為牽絆太深,無論是醫生還是病人,無法做到完全的客觀,完全摒棄彼此的影響。】
王雅悅有點失望,似懂非懂:【……喔,這樣啊,那就沒辦法了……】
章瑩卻突然靈光一閃,差點從床上坐起來:【可我現在是陌生人啊!我爸,不,章伯飛,現在對我而言是個陌生人啊,而且是兩個平等的個體,他對我也沒有爸爸的威嚴在。況且,現在他父母對他的影響肯定是比以後小很多的……我現在可以幫助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