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上神今日赴宴......”有個心直口快的仙君脫口而出。
“哦。”閻絮看了蕭沉鸾一眼,将身體微微向前一屈,居高臨下地看着下方的仙君:“我來此一是為了參加壽宴,二是為了迎我夫君回去。所謂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我和夫君身為魔界魔尊和魔後,自當深知己任,仙界不是最重責任嗎?”
“實話說我夫君若不回去,魔界就要大亂了,仙界一向将六界安危挂在嘴上,應該不會坐視不理吧。”閻絮冷聲道。
“魔界若是因兩位不在而大亂,自然應該回去鎮壓,不過這種小事就不用二位勞煩了,仙界自然會出手,而且保證藥到病除。”擎蒼噙着笑說道,隻是這笑意中并不是善意,而是帶着濃烈的壓迫。
閻絮握緊手上的扶手,“不勞仙界操心了。”
“蕭沉鸾是我仙界中人,辦自己的事情不算越界。”擎蒼道。
閻絮沒與之争辯,她注意到方才對着她一片慈色的仙界衆人現在都嚴肅起來,似乎随時準備與她對峙。
“如果今天我非要蕭沉鸾跟我走呢?況且我夫君本就願意和我一起回魔界。”閻絮站起來,她在剛剛就已經決定,若仙界執意不肯放人,那她也也不怕鬧将起來,索性兩邊撕破臉,也再不用維持表面平和,瞻前顧後。
蕭沉鸾也站起身,以閻絮現在的神力确實姑且可以與擎蒼一試,但對于仙帝她完全不是對手,他這時不能怯弱,要站出來保護閻絮。
“你們夫妻當真是要與六界背道而馳,與天道背道而馳嗎?”擎蒼本就是桀骜的性子,他從未服過誰,若非是對閻絮和蕭沉鸾有愧,才不會在今日對閻絮這般客套遷就。如果閻絮願意為六界浩劫出力,他可以一直忍氣吞聲,任憑處置,但現在閻絮和蕭沉鸾甚至想繼續回魔界,與仙界抗衡,他們的立場便是截然相反,他自然不會再像剛才那般。
蕭沉鸾道:“閻絮和我隻想過幾百年平靜的日子,若真有朝一日六界浩劫,我和閻絮也願意站出來護衛天下蒼生,但在此之前我們選擇魔界還是仙界都是我們自己的事情。”
“一派胡言!去了魔界,被戾氣浸染,如何能保證神根純淨?計劃已經維持了幾百年,怎可因為一時疏忽,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現在當務之急是在仙界修煉,在仙族助力下早日助神女脫離肉體凡胎,重塑身軀。”擎蒼固執道,他說的話也獲得了衆仙一緻聲援。
閻絮看着這一切,輕嗤一聲,從前她隻覺得蕭沉鸾做棋子,做工具很可憐,結果到頭來她也是這天道的一顆小小棋子。在所有人需要的時候為所有人犧牲,又在所有人需要的時候複生。
降玄啊,降玄,可有人真的愛你。
閻絮思緒缥缈,恍然想到了神族誕生之初,那時天地混沌,不知何時天地有了一條裂縫的,且這裂縫越來越大,便有了人界。那時誕生的諸生靈自稱為神,有人布施雨露,有人化作太陽普照大地,也有的碌碌無為,隻知娛舞娛樂。
後來神滅神啟,她不知在第幾代誕生,隻記得那時為神要做的事便很多了,既要管人生人滅,又要管天災浩劫。那時已經又有了五界,先有了人,後為維護世間安定,神開設晉升途徑許人榴修煉成仙,再後來萬物生靈皆可修煉,得了靈力,便以神軀為圭臬化成與人一樣的形态。
神與天地為一體,當以天地為己任,所以要渡劫,平戰,仿佛這是與生俱來的使命,所謂的天地之道将神推着往前走,不許他們有一絲一毫的偏移。隻是不知何時下界有了感情,她見過沖冠一怒為紅顔,也見過舍生取義為天下,在她眼裡那些弱小的人類突然就有血有肉,而她與這世間一草一木,一塊足夠龐大的山石沒有任何不同。
與她所想相同者并不少,神界思凡之風不止,也有神甯願放棄高高在上的神權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後來神族因此走向沒落,仙族接管了大部分的職權,才有新規出世,神要斷情絕愛,受人供奉,穩坐高台,非必要不得下界。
仙族成了連接其餘族群和神族的唯一通道。
降玄再也無法透窺探下界,心裡的思凡之想便掐滅在萌芽,直到那時去仙界,方知仙界也有情愛,更有道侶一同修仙飛升千年萬載長相厮守,心中不免動容。
唯心動難卻的一次是在仙界赴宴遇蕭沉鸾,終了思凡之想,卻學會了思仙。
卻不想那一次意動随意一為,便給蕭沉鸾與自己埋下了棋子的命運。
在經曆幾世輪回,她心中所感比為神時更為充沛,卻又比為神時更感負面情緒。怨,妒,恨,貪,嗔,癡。
她終是明白了往日看人界鬥争百年,所為何。
往昔的她高高在上,塵埃不染,見花草樹木眼帶悲憫慈悲,可在經曆了這一遭,再看人間六界愛恨癡緣,她隻感同身受與理解。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而她曾為天地,如今隻是萬物。
現在的仙界衆人,要她再為天地,先不說她能力有沒有到,就是心境也大不一樣了,她無法再做到波瀾不驚悲憫衆人。
她隻想與蕭沉鸾安穩度日,彌補他所受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