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九嶺在收起令牌後的第一時間便轉回了身,他想知道那位景國女修看到穹山令牌後的反應。
對方也确實沒有令他失望——表情很生動,隻是那反應實在是令他費解。在他的人生中也做出過類似的反應,那是當年第一次下山在凡人城鎮中看到話本子的時候,當時他心裡想:靠!還能這樣?!
此時蘇晴沄正在心中暗罵:靠!還能這樣?!
她簡直有種跑回皇宮閉關躺平的沖動,旅個行這麼難的嗎?吃飯碰上死人還被當成嫌疑犯已經夠倒黴了,結果審案的還是搶走她未婚夫的野男人,這是有多背?能讓天下第一仙門掌門出櫃的男人能是省油的燈嗎?
後續劇情瞬間在她腦内展開:心狠手辣男小三陷害正牌未婚妻是奪舍魔修,假裝被未婚妻打傷後嘤嘤嘤,成功獲得霸總的信任與憐愛,召集天下仙門絞殺未婚妻,未婚妻含冤死去,男小三順利上位,全劇終。
絕對不能暴露自己景公主的身份!
“弟、弟、弟、弟子睿秀峰李琦,已在穹山修煉六十餘載,金丹初期修為,上月到此接替林師叔成為濟水監管,”監管修士此刻還沒敢将頭擡起來,沒看見兩人之間的暗流湧動,自顧自地說了起來,“不知掌、呃,齊師兄駕臨,未能遠迎……”
西九嶺連忙擺手打斷他,“無須多禮,我不過巡查而已,你照常辦公便是。”睿秀峰主修丹道,鮮少獨自下山任務,這是多不招人待見才被派到濟水做監管的?
蘇晴沄則瞪大了眼睛,險些把下巴掉在地上。聽聽,聽聽!簡直跟向長官彙報一樣,這齊鶴揚在穹山的地位可真是不一般啊!
“是,是,”李琦連忙應是,擦了擦額頭的汗才看向蘇晴沄,“敢問這位是?”
呃……我是你“齊師兄”相好的前未婚妻……說實話是絕對不行的!
蘇晴沄正想把便宜爹為她準備的假身份亮出來,就聽旁邊那個“齊鶴揚”開口道:“這女修自稱景國人,與死者發生過肢體沖突。”
“喂!你說清楚些。”蘇晴沄決定先糾正這個“齊鶴揚”的以偏概全,“确切的說,死者坐在我鄰桌,吃半截飯突然起身說“姑娘的手不錯”,然後就伸手過來,被我用劍柄敲了下手腕後知難而退坐回去了,所謂的肢體沖突僅此而已。還有,這人是誤食玉草引發了體内魔氣暴動而亡的,玉草是店家放在面裡的。”
李琦扭頭看向自家掌門,這姑娘說人不是她殺的……
西九嶺隻是微笑,“該怎麼辦案就怎麼辦案,我隻是巡查而已。”
李琦随手抹了把額頭的細汗,轉身去跟仵作核實死因,然後向那先到的凡人官差問詢了情況,又找掌櫃和小二做了問話,圓滾滾的身體在房間裡挪來挪去,一圈下來頭上的汗更多了。
直到将整個案情問詢清楚之後,他才又轉回來向蘇晴沄道:“敢問這位道友……”
“我叫酒夕。”蘇晴沄已經等了半天,此時便直接将便宜爹為她準備的信物遞了過去,“來這邊是為我家老爺辦差的。”
“你家老爺是……”李琦邊說邊接過了那個刻着“酒夕”二字的小葫蘆,然後就感覺手心一燙,葫蘆上浮出的強大靈力險些令他脫手。他連忙運起靈氣、握緊葫蘆,面色嚴肅轉動葫蘆,果然在底部看見了一個“文”字。
仙門中人都知道,畫聖文洛川畢生隻有兩個愛好——畫和酒,他的信物便是酒葫蘆,這葫蘆雖然非金非玉、隻有半個掌心大小,可上面蘊含的靈氣絕對沒法造假。
一滴汗從額頭滑到了李琦的睫毛上,他眨了眨圓圓的小眼睛,又擡手抹了一把,這才覺得視線恢複了清晰。沒想到來濟水辦的第一件案子就牽扯兩個大佬,掌門他肯定不能忤逆,可畫聖的人他也得罪不起啊。
二十年前梅山金長老的教訓可是在修士間廣為流傳的,連他這個整日擺弄藥草的悶葫蘆都知道金長老隻是抽了給畫聖送菜的車夫一鞭子,結果就被畫聖當街一鞭直接抽跌了一個小境界。
哎,出門前杜師兄給他蔔的那卦還真準,他這個濟水監管可真是點兒背的很啊!
西九嶺見這小弟子一個勁兒地擦汗,索性從他手中拿過葫蘆看了一眼,心中歎着真是事情越急麻煩越多,面上卻不着痕迹地轉向蘇晴沄問道:“不知道友是畫聖的家人還是從人?”說着将葫蘆遞了回去。
蘇晴沄聽他問話唇角微微揚起一個弧度,接過葫蘆道:“道友玩笑了,老爺的家人就那幾位,誰用得上這葫蘆啊?在下不過是老爺的侍女,”說到這裡她看着“齊鶴揚”停頓片刻,“不過我家老爺交代過,在外面不能讓人欺負了,否則回去是要領罰的。”
呵呵,西九嶺禮貌微笑。天下仙門都知道畫聖世間第一護犢子,你不用委婉的威脅我。
不過畫聖出名的脾氣不止護犢子一個,其中最怪的一個應該是——不用傳訊符。理由是作畫需要回歸自然、回歸原始,傳訊符這種便捷的修士用品有悖于他的畫道。因此聯系畫聖隻能使用凡人書信,個把月也未必能得到回複,所以畫聖侍女這個身份其實具有天然的造假優勢……
當然,葫蘆上确實存有化神強者的靈氣。但如今他知道化神已經滿九,也就是說魔修中存在一位化神強者。修士或許不敢假冒畫聖身份,但魔修會在乎嗎?
他盯着女修的眼睛道:“如果我沒記錯,畫聖身邊隻有一個侍從,是個男的,叫酒晨。”
蘇晴沄心頭一跳,“你見過我家老爺?”
西九嶺幹咳一聲,“掌門師叔十年前曾與畫聖見過一面,我是聽他說的。”
蘇晴沄表情瞬間微妙,不愧是貼身人啊,什麼都說。“你家掌門可能不知道,酒晨如今已經進階元嬰被我家老爺正式收徒了,現在已經不太管雜事,所以才收了我的。”
西九嶺将她所說一一記下,雖然要花些時間,但還是可以驗證的,“如此說來道友不願交出乾坤袋了?”
哦,原來搜身是這個意思……蘇晴沄給他個微笑自行領會。開玩笑嗎,誰家侍女乾坤袋裡一堆高階法寶、丹藥和符箓啊,拿出來不就直接暴露了?
兩人僵持間,仵作的聲音響起:“有件法器。”
衆人立刻圍上去,隻見那仵作手中拿着一枚打着絡子的銅錢,猛一看與穹山地界通用的錢币無異,但仔細看就會發現錢币外沿上的點點印記并非劃痕,而是有規律的微小符紋,注入靈氣後錢币便會有所反應,顯然是一件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