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道:“毛都沒長齊的小兔崽子,應該是躲在娘肚子裡喝奶才對!”
然後又是一陣哄笑。
年輕修士面色由青轉白,緊握着劍柄的手微微擡了起來,似乎要忍不住發作,被身邊的中年修士拍了下肩頭,這才勉強冷靜下來。
那中年修士看向魏甯道:“你不願跟我們回去嗎?”
魏甯沉着臉沒有說話。
中年修士又道:“你應該知道,自己是逃不掉的。”
這次有村民直接怼了回去:“隻要俺們在,就不會讓你們得逞。想抓神醫,除非從俺們的屍體上踩過去!”
“沒錯!”立刻有人響應,“俺們的命都是神醫給的,想抓神醫,除非把俺們都殺了!”
中年修士依舊是看着魏甯,一字一句道:“你想要把這些人都卷進來嗎?”
聽他這麼說,魏甯的表情似乎出現了一些扭曲,終于開口道:“能不能再給我些時間,一年、不,半年就好!”
中年修士用毫無感情的語氣說道:“藥王的命令是找到你後立即帶回。”
魏甯的臉龐似乎更加扭曲了,也可能是那雙眼中發出的瘋狂之色讓人感覺他的臉孔扭曲了,他高喊着:“為什麼要抓我?!我沒有傷害過任何人,我隻是在治病救人而已!難道這也不行嗎?”
年輕修士哼了一聲,“做了大逆不道之事還妄言什麼治病救人?”
“你們不是也一直沒來嗎?”魏甯有些想不明白,“五年前為了救這些村民,我不得已打出了藥王谷的名号,你們應該早就知道我在這裡了,難道不是因為認同我的醫道才沒有來嗎?為什麼現在又來抓我?”
年輕修士看了眼同伴,後者冷冷開口:“你該知道,你所行的道是天下修士皆不可能認同的!而五年前,我們并不認為救黎村的人是你,畢竟藥王弟子這種市井臆想的稱呼在我們看來不過是沽名釣譽之輩的妄言罷了。如今想來,那該是你甩的小伎倆吧?”
魏甯愣了一下,然後苦笑道:“我當時隻說自己是藥王谷弟子,誰知後來傳成那樣。”
原來如此。
蘇、西二人暗想,這個魏甯說在這裡等被抓看來也有幾分是真的。他當年或許是冒着即便被藥王谷發現也要沖過官兵的包圍、解救村民的心理才說了那樣的話,之後便做好了被抓的準備留在村裡,結果一晃五年……
中年修士冷淡地看着魏甯,“無心也好,有意也罷,都已不重要。如今我們來了,你便該走了。”
魏甯無力地垂下肩頭,“我隻是想治病救人而已,難道不可以嗎?”
中年修士似乎不想再多廢話,隻幹巴巴地說了三個字:“不可以。”
魏甯擡起眼,陰沉的視線從冰冷的眼底射出來,“既然如此,那就恕難從命了!”
随着他的話音落下,村民們就仿佛接收到了指令一般,紛紛舉起手中的家夥緩緩向前邁出一步,擺出誓死捍衛神醫的架勢。
蘇晴沄深知大景律,殺人者,無論凡人還是修士——斬立決。若殺害人數衆多還會累加刑罰,即便藥王谷也不可能公然藐視大景律。所以她覺得為免誤殺村民,藥王谷的人隻能選擇暫退一步。
沒想到那中年修士不怒反笑,隻是眼神冰冷徹骨,“這些人都是你救的嗎?你覺得無論如何他們都會保護你嗎?”
看到他的眼神,蘇晴沄瞬間想到了那個秘密——他們要說出來了!
魏甯顯然也想到了,他眼中出現了一瞬間的動搖,但似乎最終下定了決心,咬牙立在村民中間,一動不動。
衆村民也立刻表達了他們堅定的意志,“誓死保護神醫!”的喊聲此起彼伏。
蘇晴沄轉瞬明白了魏甯為何如此坦然。
即便藥王谷願意自曝家醜,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誰會相信一個濟世救人的神醫是魔修呢?即便相信又如何?這些隻有數十年壽數的凡人根本不知道魔修為何物,恐怕會覺得是不是魔修不重要,隻要能給自己免費治病就行了。
那中年修士面色鎮定,隻是猛地向前推出一掌。随着他手掌的動作,地面上卷起一陣飓風吹向人群,村民們紛紛擡手遮擋。
下一瞬,年輕修士已經站到了魏甯身前,直直刺出一劍。
魏甯沒有兵器無法隔檔,又不能将劍鋒引入人群,隻得騰空越向旁邊的空地。
而中年修士仿佛早就預料到了他的行動,幾乎同時向那邊移動過去。魏甯還未站穩腳跟,他的手救架在了魏甯的脖頸側方。
蘇、西二人清楚的看到那中年修士手中捏着一根銀針,而那銀針的針尖就抵在魏甯的脖子上。
飓風過去,村民們就看到那中年修士已經挾持了神醫。一時間群情激奮,紛紛揮舞着手臂高喊:“放開神醫!”
看到同伴得手,年輕修士的視線掃過村民,然後露出了傲慢的笑容,“神醫?讓你們看看這家夥的真面目吧。”
說着,他還劍入鞘,大步走到魏甯身前、擡手一揭,一張薄薄的人皮便從魏甯臉上落入了他的手中。
一時間,空氣都仿佛凝滞了,村民們瞪大了眼睛,抽氣聲清晰可聞。
被揭開的面皮下是一張根本無法稱之為臉的存在,黑色粘稠的東西扭成一團,仿佛一堆瘤子擠壓着兩個眼珠和一個已經看不出唇瓣的嘴。明明被揭開了皮膚,卻沒有一絲血肉。有的隻是潰爛、腐敗、扭曲,在一片豔紅的夕陽餘晖中,原本神聖的白衣之上,是一顆宛如惡魔的頭顱。
“啊——!”
不知是誰先尖叫了起來,然後有孩子被吓哭,有女人被吓暈,村民陣營一時間混亂不堪。
年輕修士洋洋得意地看着那些沒見過世面的凡人,“現在,你們還要保護這個人嗎?”
惡魔般頭顱微微動了一下,那雙還能視物的眼睛看到了村民的反應,他們紛紛開始後退——朝着與他遠離的方向。
但這并不重要,他本也不認為這些村民應該保護他。
讓他在意的是那些人臉上的表情,親切、信任、崇敬,一瞬間消散殆盡,取而代之的是無可名狀的恐懼和厭惡——他們害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