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啊啊啊啊啊——”
我坐在一塊面向大海的石頭上,端着亞馬遜百合的女戰士們給我們發的午飯,背後的深林裡傳來路飛的号哭。
有點兒吃不下飯了。
“要不,羅大夫,”我小聲尋求羅的意見,“還是告訴路飛艾斯的事?”
“不是你提出要瞞着他的嗎?”羅倒是能吃得進去,就是表情煩躁了點兒,“做出了抉擇就要堅持到底,别在醫生和引導者之間搖擺不定!”
“是!”我一激靈。
“……而且情緒轉變的劇烈刺激他現在的狀況可能也承受不了,說不定還要吵着去看火拳,”羅有點無奈,“你也不想你的醫院被草帽當家的搞得一團糟吧。”
“也是啊。”我想想我那一屋子的昂貴設備,馬上換上了鐵石心腸,幾口扒拉完剩下的飯,放下碗,“那我去看看,别真的把傷口崩開了。”
正撞見甚平“開導”路飛。
“哇,真是觸及身心的勸慰啊。”等那邊明朗起來,我才抱着醫藥箱從掩體後面出來,“結束了嗎?醫生可以進場了嗎?”
“嗯,”甚平端坐着,“老夫沒事,克拉麗絲醫生,請檢查一下路飛君的狀況吧。”
“好的——”我轉頭看到渾身繃帶上滾滿了血和泥的路飛,眼皮跳了跳,“真想查查毆打患者犯不犯法啊。”動手拆繃帶。
路飛喊着夥伴的名字又哭了一會兒,奇迹般地就振作起來了,盯着我幹活:“你是誰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哦哦!是你啊!你在遊樂園提醒我——”大概想到了艾斯,臉又皺到了一起,一副要哭的樣子。
“别、别、别!”我舉起手,“不許再哭了,再哭你就脫水了!”塞給他一個鑿開的椰子。
大概是和甚平的談話已經讓他接受了事實,路飛雖然表情波動很大,但最後還是堅強地沒有哭,吸着椰子水:“所以你到底是誰啊?為什麼會知道未來的事情?你真的是從未來來嗎?”
甚平看了過來。
“騙你的。”我直接回答,同時随口編了新的瞎話,“我叫克拉麗絲,是艾斯的朋友,收到小道消息知道他被抓,所以才告訴你一聲——你看不然我怎麼那個時候就知道你和他是兄弟呢,對吧?”
雖然艾斯滿世界地宣傳他弟弟,大概隻有聾子不知道吧。
“原來是這樣啊!”
“所以你要加油變強啊路飛君,”我給他的新繃帶打了個結,“偉大航路是個神奇的地方,說不定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還可以和你的哥哥相見呢。”
甚平不贊同我的說法:“不要給他那種不切實際的希望,克拉麗絲醫生……”
“是嗎?”路飛眼睛亮閃閃的,“沒錯!隻要我和夥伴們一直航行下去,一定會和艾斯再見的!”
我朝甚平聳聳肩,拎起我的醫藥箱:“好啦,請平複一下心情,靜坐休息一會兒哦,我先告辭啦。”
出來時候羅正靠在打瞌睡的貝波身上看夏奇他們幾個耍寶,見我出來,擡頭問:“死了嗎?”
“大徹大悟了,”我把醫療垃圾放進垃圾袋裡,“甚平老大真是開導人的一把好手。”就着泉邊流水洗手。
“你也不賴啊,牙醫當家的,”他挖苦我,“一眼沒見着你就和草帽一夥搭上了線。”
雖然他信守承諾沒再問我香波地的事,但還是偶爾會拿這個陰陽怪氣。
“别用那種吃飛醋的主婦口吻好嗎?”我甩甩手,“好啦,那我先回去啦,估計艾斯也快醒了,要是沒人給他解釋情況惹出來的亂子不一定比路飛小——有空過來給他複查一下吧?”
“嗯。”羅閉上眼,“睡了,下午過去。”
“好夢哦。”
我回到極地潛水号上,從已經挪到船長室的門回到醫院,跟千歲打了個招呼,端着水上樓進了病房。
這不巧了麼,正好看見病床上趴着的艾斯動了動。
這兄弟倆都是什麼怪物體質。
我忙過去扶着他坐起來:“别亂動,你背上有傷不可以仰卧,所以采用了俯卧位……喝點兒水吧。”給他往水裡放了個吸管:“慢點兒喝哦,别嗆到,你的肺也受傷了。”
好可愛!擡眼看着我聽我說話的樣子好乖!小雀斑也好可愛!這才是花了錢的讀者應該看到的啊!
艾斯聽話地喝了兩杯水,要喝第三杯的時候被我勸住了,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唇,才問我:“你是誰?這是哪兒?”聲音沙啞,有點兒虛弱,但是已經擺脫了死亡的陰影。
“我叫克拉麗絲,是心髒海賊團船長特拉法爾加·羅的助手,也是一名醫生。”我向他介紹,“這裡是我的醫院,你傷太重,為了躲避海軍追殺,我們就把你藏到了這裡。”
“是這樣嗎?感謝你們的治療和照料。”艾斯非常有禮貌,随即又一臉緊張地問,“你知道白胡子老爹怎麼樣了嗎?還有路飛!我弟弟怎麼樣了?”
“這個……”我有點兒遲疑,“白胡子船長在頂上戰争中,去世了……”
艾斯瞳孔驟縮,慢慢彎下腰:“老爹……”身體顫抖着,發出失群的幼犬一樣的嗚咽。
我一向不太擅長應對這種安慰人的場合,隻能拿出在兒科實習時的經驗,避開他的傷口用輕柔堅定的力道沿着脊椎撫摸他的後背,反複來回,試圖讓他的情緒舒緩下來。
“哭吧……哭吧……沒事的……”
大概科學總結出的道理還是具有普适性的,他扯着我的裙擺把我拉近,胳膊死死箍住我的腰,把頭埋進我的小腹,不再隐忍,從喉嚨裡沖出撕心裂肺的号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