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

後面的行程我稍微打聽了一下，娜美說安排我們分組進礦區遺址轉一圈兒，聽說裡面鬧鬼（她的語氣特别輕描淡寫，好像隻是在說裡面空氣質量不太好），就當是試膽大會了。我難以置信問她為什麼婚前派對要加入試膽大會這個環節，她反問我知不知道吊橋效應。

知道，可我們這自由戀愛結婚的，也不用吊橋來助興了吧？

然後從她那兒聽說了一個野心勃勃的德國青年為了開拓他的黑色帝國不惜求娶俄國黑手黨教母的獨生女從而聯手發展人口買賣器官工廠産業鍊的故事。

好精彩，果然閃婚就是容易被指指點點。

但是來都來了，而且确實也沒見識過集中營（不管是誰開的），所以我非常配合地同意了，甚至開始期待能不能在裡面學到點兒醫學知識。

“沃爾庫塔，應該學不到什麼吧，”羅對此持保留意見，“囚犯們主要在裡面挖礦了，又不是奧斯維辛。”

“萬一呢。”我随口問，“你對法醫學感興趣嗎？”

“一般興趣，我每個月都訂《國際法醫學雜志》，吃午飯的時候看。”

好下飯的讀物，怪不得山治君說羅吃飯的表情不怎麼開心。

“你不喜歡法醫學嗎？”

“談不上不喜歡，我上廁所的時候看心理學的期刊，那才叫不喜歡。”

“好我大概能料到你不喜歡社會學科——但法醫學挺有趣兒啊，”我對這個男人一直都挺好奇，“刺激又沒有醫鬧，為什麼不喜歡？”

“我對死人沒興趣。”

“法醫不就是讓死人開口說話嗎？”

“我連活人說的話都懶得聽，死人怎麼了？你不會以為我當醫生是想要拯救患者于病痛之中吧？”熟悉的陰陽怪氣又來了，“那你對我的醫德可有點兒太樂觀了太太，我欣賞你這種盲目樂觀的态度。”

正當我打算把這陰陽怪氣的混蛋胖揍一頓打壓一下他嚣張的氣焰，這時候，那邊喝酒聊天侃大山的一撮突然提出了一個很合情合景但是不合時宜的問題——

“斯大林格勒戰役和凡爾登戰役哪一個比較慘啊？”

此言一出，在場的德國人、法國人以及前蘇聯人都靜默了。

“凡爾登戰役吧，”羅最先打破詭異的氣氛，“麗茲還為此寫過一篇八千字的小論文呢。”

我震驚地看向他：“你怎麼知道？”

他無所謂地聳聳肩：“你選修了一門‘近代戰争史’，我當然要密切關注一下免得哪個五月八号被你暗殺在夢鄉裡。”

我的目光馬上帶上懷疑：“看見我課程表那會兒，你沒哭一鼻子吧？”

“怎麼可能那麼輕松就遂了你的意，”羅冷笑，“想當女特工你要是不能一擊中的，就做好被我關一輩子的覺悟吧，Kanarienvogel。”（金絲雀。）

“忘了你家大門是誰踹開的了Führer？我手機裡還有斯大林同志的講話原聲音頻呢。”我小聲嘀咕一句，咳了咳，一本正經地biu出觀點，“肯定是凡爾登戰役啊，影響深遠甚至間接導緻了二戰法國那個頹樣兒，我其實也有挺多乳法笑話的但是山治君是我的好朋友所以就不講了。”

“你對我怎麼就沒有這麼體貼啊太太，”羅在旁邊繼續陰陽怪氣，“看來我得努力成為你的好朋友才是。”

我他媽的頂着金星勳章的凝視嫁給他已經夠不計前嫌的了。

“‘凡爾登’絞肉機嗎？我知道！”艾斯露出一種聽過曆史課的自豪表情。

“是的，但之所以凡爾登戰役有這麼大影響力不僅是因為它慘，也因為當時的指揮官貝當元帥采取了部隊輪換制這種顧頭不顧腚的大聰明方案。”

“什麼是‘部隊輪換制’？”路飛嚼嚼嚼嚼問，不是因為求知欲，隻是小男孩兒愛聽打仗的事兒。

“就是定期把陣地上的殘餘部隊撤回來，換上一支鬥志昂揚的新部隊，等減員達到一定比例、精神也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再撤回來換下一支，”羅賓解答，“如此循環了十個月。”

“想象一下，你是個法國人，”我嘭地又起開一瓶啤酒，“你懷着滿心保家衛國的熱誠被調往前線，臨行前長官——不太可能是貝當元帥本人因為他當時生病了躺在病床上——進行了一番慷慨激昂的動員陳詞，你和你的戰友們都熱血沸騰，摩拳擦掌踏上去往凡爾登的道路準備殺他幾個德國佬幫助自己的國家拿下這場戰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