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爾福微微仰起下巴，眼中閃過一絲不以為然。但在斯内普投來的銳利目光之下，他還是略微繃緊了肩膀。

“有些事情一旦開始，就不是任何人能夠控制的。”斯内普繼續說道，聲音愈發冰冷，“即使是……最古老的家族，也可能在某些力量前不堪一擊。任何輕舉妄動都可能引來無法預料的後果。”

一隻巨烏賊的觸手恰在此時從黑湖深處浮現，在窗外遊弋，濕滑的肢體在玻璃上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讓不少學生不安地縮了縮脖子。

斯内普的目光在休息室内遊移。當他的視線掃過潘西時，她恭敬地低下頭，讓垂落的發簾遮住自己蒼白的面容。

“我不會阻止你們對這件事的關注。”斯内普最後說，“但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人做出任何不理智的舉動。我相信你們都足夠聰明，知道什麼是适可而止。”

他說完便轉身離去，黑袍在身後如陰影般流動。石牆在他身後無聲合攏，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但那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依然在空氣中盤旋，懸在每個人心頭。

斯内普離開後，級長們開始清場。潘西趁機站起來，禮貌地向衆人點頭告别。她能感覺到馬爾福似乎還想要跟上來說些什麼，但紮比尼不動聲色地攔住了他。

直到關上卧室的門，她才靠在雕花的木門上深深呼出一口氣。斯萊特林的單人寝室是這所古老城堡為數不多真正給予她私密空間的地方。銀綠色的帷幔在湖水的反光下微微晃動，仿佛某種無聲的安撫，牆上的燭台散發着令人安心的暖光。

她剛在床邊坐下，裝在貼身内兜裡的雙面鏡就開始發燙。那股灼熱感讓她不由得想起今晚那雙扣在頸間的手。她猶豫了片刻，這才将它取出。

珀西·韋斯萊的臉出現在鏡中。他顯然已經回到了級長寝室——身後是那面裝滿獎狀和徽章的牆。他的眼鏡片上映着淡淡的火光，如一層薄霧般遮住了他的表情。

“晚上好，級長先生。”潘西勾起一抹淺笑，用一種慵懶而疏離的語氣說道，“我以為你該去巡夜？今晚的霍格沃茨可不太平。”

她能感覺到珀西的目光正透過鏡面，在小心翼翼地搜尋着什麼。那種審視的姿态讓她不動聲色地将衣領往上拉了拉，确保那些淤青都藏在陰影裡。

“今晚整個城堡都忙着處理那隻貓的事。”珀西說，聲音平靜得有些刻意。“費爾奇幾乎要發瘋，麥格教授不得不親自安撫他。”他停頓了一下，推了推眼鏡——這個熟悉的小動作總是在他覺得不夠自信時出現。“我今天沒有在宴會上看到你。”

潘西聽出了他語氣中的試探。即使在鏡子這端，她也能感受到他身上那種微妙的緊繃感。“是的，我前一陣一直在生病，實在提不起勁兒。”

“别裝傻。”珀西又一次推了推眼鏡，這一次他的動作裡帶着明顯的煩躁，連鏡框都被他碰歪了一些，“我要知道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你會拒絕去醫療翼？還有今晚——”他突然停住，仿佛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

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所以，”潘西緩緩開口，“現在，你是以什麼身份來問這些問題？格蘭芬多的級長？還是……”她刻意拖長了尾音，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這個問題讓珀西明顯愣住了，他向來不擅長這種微妙的試探與暗示。他的喉結不安地滾動了一下，随即繃緊了下巴，試圖重新掌握談話的主動權：“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兩件事之間可能有某種聯系，而你似乎知道些什麼。”

“所以這是一場審訊？”潘西帶着一絲危險的笑意揚起眉頭，“看起來我高估了我們之間的信任。”

“如果你非要這麼認為，”珀西說，聲音突然變得冷硬，鏡片後的眼睛閃過一抹受傷的怒火，“那或許我該正式行使級長的職權。也許到時候你會更願意解釋，為什麼一個斯萊特林的學生會在事件發生時「恰好」缺席晚宴。”

他的威脅來得太過直白，幾乎稱得上笨拙。

潘西輕笑了一聲，那種刻意的輕佻中藏着一絲難得的柔軟：“得了吧，珀西。我們都知道你不會這麼做。”她直視着鏡中那雙被火光映得發亮的藍眼睛，“因為你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想查出真相，還是在…擔心我。”

這句話顯然擊中了要害。珀西的耳尖立刻泛起了紅暈，那抹顔色一直蔓延到了他的脖子。但他依然倔強地挺直了背脊，試圖用更加公事公辦的語氣掩飾自己的窘迫：“作為級長，我有責任确保每個學生的安全。這并不沖突。尤其是在今晚這樣的情況下。那天晚上的事，還有今晚密室的傳說……”

“哦？你真的覺得這兩件事有什麼聯系嗎？"

“你一定知道些什麼。”他近乎執拗地說，“别否認。我看得出來。那天晚上，你拒絕去醫療翼時的表情——那不是普通的逞強……”

潘西靜靜地注視着珀西，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憐惜——這個總是喜歡把規則和責任挂在嘴邊的男孩，此刻正笨拙地在職責和關心之間掙紮。這樣真誠的矛盾總是比任何精心設計的試探都更容易觸動她。

“珀西，你是個好級長。”她放軟聲音，像是在安撫一個過分認真的孩子，“也許是最好的那個。但有時候，知道得太多反而是種負擔，尤其是和自己無關的事情。”她看着他皺起眉頭，像是要反駁什麼，于是露出一個天真無辜的笑容，“而且，我建議你多關注一下你們格蘭芬多的救世主。我聽說他才是那個出現在案發現場的人，不是嗎？”

這個巧妙的轉移話題讓珀西明顯猶豫了。他再次推了推眼鏡，職責的強硬正在被真實的擔憂一點點瓦解。“至少，你可以告訴我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沒有義務回答任何問題，韋斯萊級長，除非你能拿出确鑿的證據。”潘西說，嘴角依舊挂着那個甜美的假笑，“這是規則，不是嗎？你最愛的規則。”

鏡中的珀西沉默了很久。當他再次開口時，聲音裡帶着一種奇特的挫敗感：“你知道嗎？有時候我真的搞不懂你。”

“這不是很好嗎？”潘西狡黠地眨了眨眼，“至少你永遠不會覺得無聊。”

她這番話讓珀西剛剛恢複正常顔色的耳尖又開始泛紅。他張了張嘴，最後隻說出一句生硬的關心：“如果你遇到了什麼麻煩……”他的聲音低下去，像是在和自己的職責做最後的鬥争。

“我很好。”潘西打斷他，這次卻收起了所有的玩笑和僞裝。“真的。而且我保證，如果我真的需要幫助，你會是第一個知道的人。”

鏡子中的珀西凝視着她，似乎在判斷這句話的真假。最終他歎了口氣，像是終于接受了無法完全看透她的事實：“好吧。但至少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

“别再在宵禁後到處亂跑了。”他重新擺出那副級長的嚴肅表情，眼神裡的關切卻出賣了他，“尤其是現在。”

“遵命，級長先生。”潘西重新露出完美的笑容。

她知道，這将是又一個無法兌現的承諾。

遠處傳來人魚斷斷續續的歌聲，在寂靜的湖水中回蕩。珀西最後看了她一眼，這才切斷了連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