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止沒反應過來,一時失笑,發覺這人十分有趣便打趣道“你家掌櫃知道你這麼做生意嗎?”
店小二看着面前人容貌生得善,多出幾分親切的感覺來,倒也無所謂道:“哪裡談得上做生意,我就一個店小二,還指望着掌櫃把店給我不成?”
他又看了衆人一眼,平日裡的怨氣在此刻得到抒發,不滿道:“唉,客官不知道,我家掌櫃的根本就不管事,我明明隻是一個店小二,卻得管上菜、采購、記賬、膳房……”
說到最後店小二的聲音竟有幾分哽咽,看起來确實是承受了常人不能承受之苦。
許安将心從說書那處移開,呆呆問:“那他們幹什麼?”
這便更讓人氣憤不已了,“先是掌櫃的帶着他家相公二話不說做了甩手掌櫃,留下他們的兒子,然後兒子過幾日也跑到不知那處去了。”
容止對店小二是有幾分同情的,可轉念一想這遭遇不是同某人無二嘛。
顧亦安同容止對上視線,絲毫不慌,倒是容止怕顧亦安覺得這是他故意安排,甩手走人。
清,隐,玖三人均反應了過來,往顧亦安那處小心看去
店小二沒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多說了幾句後便忙去了。
房内容止觀察着顧亦安的臉色,想說些什麼都不知說什麼好。
顧亦安率先開口道:“好聽嗎?”
衆人皆是一愣,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是在問許安,屋内也是隻有許安一人是在認真聽着說書的。
許安問了那一句後便接着沉浸到故事當中去了,等又轉回注意力時便發現衆人都在看着他。
他壓根就沒聽見顧亦安的話。
“怎麼了嗎?”
衆人:“……”
容止看了看門外,此時又恰好響起一片喝彩聲,裝作不在意問了句:“講的什麼啊?”
其實他是有聽進去一些的,可不過隻是一些罷了,容止對這提不起興趣來。
許安眼眸發亮,以為自己有了個興趣相投之人,正要滔滔不絕,便聽到身旁傳來的清冷聲音:“好奇就出去聊。”
容止絲毫不覺自己被顧亦安駁了面子,捋了捋自己的一簇頭發裝作無事發生。
許安想的确實沒錯,這二人湊在一塊就是沒話說,就是容止非要約着顧亦安出來,有何目的誰也琢磨不透。
許安一頭霧水,不明白自己落座之後明明話很少,哪裡又惹到顧亦安了,他認為應該就是容止的錯。
于是稍稍将位置離了容止遠些。
容止:“……”
容止有些無奈,扔了錠銀子給玖悠悠吩咐道:“同小二說樓底下的客人的單我全包了,叫說書的不必說了。”
顧亦安不輕不重地看了他一眼。
容止道:“不喜就不喜吧,聽我給你講一個如何?”
“沒興趣。”顧亦安了當道。
容止撐起一個笑來,“當給我個面子行不行?”
容止甚少對顧亦安如此說話。
顧亦安沒回答,但沒走便已是默認。
反倒是容止不知怎麼滴,沒有開講反倒是莫名其妙地問了顧亦安一句:“你沒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這話顧亦安反而才該是要說的,他們之間談什麼都會讓顧亦安不順心,如此兩人還不如就如此故作默契的閉口不談,才好相安無事。
顧亦安沒回答,容止也并非要一個答案,便開口說出他口中的故事。
他語氣開始變得舒緩,“很久很久以前……”
許安一聽到這便偷偷翻了個白眼,什麼老套的故事開頭,估摸也是亂編或者哪裡胡亂找來的土故事拿來框顧亦安的他,不免興緻泛泛,趁人不注意摸走台上的花生米攆着皮玩。
顧亦安不以為然,他不似許安那般愛看些什麼話本子,為數不多聽來的故事大多都是霍嘉颌幼時她自己無聊要給他講的,講的還是些什麼鬼故事吓唬他,也是這樣的開頭。
于是顧亦安便自然的認為故事的開頭都是這樣的。
“有一個年輕人,那時的國家君王暴政民不聊生,年輕人心有不滿,卻礙于皇權不得不低頭。于是他便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一個人,那人是有大抱負的,一直不甘活在壓迫當中,他看出年輕人心有不滿,也是一個能人,便問他願不願同他幹出一番大事業出來?”
即使容止裝作嚴肅和老成,可依舊掩蓋不了他不擅長講故事的事實,不過好在他的聽衆是顧亦安,顧亦安根本就沒有當做他在講故事,故此忽略了他的生硬。
嗯,非常傳統的故事,許安撐着下巴無聊透頂。
容止頓了頓接着道:“這番大事業便是推翻暴政,重新建立一個令天下太平的王朝。”
容止向來口無遮攔,這故事即便就是陳勝吳廣也是不允傳播開了的。
“千裡馬遇伯樂,兩人一拍即合開始籌謀,那暴君本就失了民心,百姓怨聲載道。如今有了翻身的機會,誰又舍得放過?”
“翻身乃是民之所期、民之所望,王朝不過隻是一隻紙老虎,等着一幫人的東風罷了。”
容止似乎也是察覺到哪裡怪怪的,加快了些語速,想早早講完這個故事。
“沒幾年一行人便打到了王都城下,暴君隻好禅位好保全他自個的性命。年輕人是大功臣被封了大官,他的義兄得到了皇位。”
容止眸子一動,“但……尚未舉行登基大典那位義兄便因一場重病過世了,事情來得實在突然,年輕人來不及感傷便被人推舉上了皇位,他不願如此。”
“那義兄是有後代的,可年紀尚幼不能擔此大任,所有的部下都在逼着年輕人,他們向年輕人承諾隻需等候那孩子長大便可卸任,去留随意。”
“年輕人不得已答應了下來,再過去十年那孩子真的長大了,那群人卻出爾反爾以孩子的性命要挾皇帝,讓他不得不接着擔任這個位置。他當了一輩子的皇帝,卻都不是情願的。”
故事被容止說得平淡如水,顧亦安沒有傻到真的認為容止是閑得沒事才講這個故事的。
“你究竟想說什麼?”顧亦安點明。
“我要是說這故事當中的年輕人姓顧呢?”
顧亦安不可查地神色一僵,如果要是這麼說這算是皇室辛密,顧亦安都不清楚,容止從而得知。
顧亦安不覺得容止是瞎編的故事,容止全無必要這麼做。
他換了個角度思考,依舊漠漠道:“誰讓你給我講這個?”
容止瞧着顧亦安似乎根本不在意的神情,可如若真的不在意便不會發問。
“我們之間該有些信任,我從我師傅那處得知,是我自己想要給你說的,沒有别人
。”容止不禁有些頭疼,毫無保留道。
往深處想,這故事背後的意味是什麼呢,是他的先祖也不願接受那個位置,也同樣被人逼迫。
顧亦安微微蹙眉,想到了方才容止的那一番話,心中不可查的泛起酸澀。
顧亦安沒有再說話。
有些事有些話實在沒有必要攤在明面上說,他們心知肚明也隻能點到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