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佳顔坐在床邊無聊地踢着腿,谌過正站在她衣櫃前往外面拿衣服,關衡在門口一臉焦慮。
“你真沒有必要這樣的,不是我說話難聽,”他無奈地瞥了一眼妹妹,“你帶佳顔出去是圖什麼呢?”
“要你管!我谌老闆願意,輪得到你說話嗎?”關佳顔氣焰嚣張,最近幾天總是對哥哥出言不遜,還屢屢嘲笑他是個沒人要的老光棍,關衡看在谌過的面上都忍了。
谌挑了兩條連衣裙出來扔在床上,又将幾件内衣卷起來裝進塑封袋裡,然後又去取厚衣服。
“可以的,關哥。”谌把衣物疊好往旅行包裡裝,微笑着看了看關衡以示安慰,“她隻是不能看而已。”
關佳顔得意洋洋地沖着哥哥扮鬼臉:“看吧,我谌老闆都說行了,你個外行不懂就少說話。”
關衡有些意外,因為谌用了“而已”兩個字,好像失明是件無足輕重的小事一樣,可這個缺陷明明麻煩得很。他兀自站在那裡消化了半天,突然間就明白了谌的意思,一時間竟覺得羞愧難當。
是他狹隘了。也許是自己久在困局中,信心和希望都被消磨掉了。
他打開手機看了看日曆,又随手看了幾個網頁:“這個時節去呼倫貝爾,沒法看草原碧浪,可惜了。”
“無所謂啊,草是綠的我也看不了,我隻要能和谌老闆在一起就好啦。”關佳顔這嘚瑟起來沒完沒了的,搞得關衡微微惱怒,有種想把妹妹逐出家門的沖動,幸而血緣關系阻止了他。
谌又往包裡裝備用藥品:“這有什麼可惜的,等明年草綠了,我可以再帶她去。每個季節有每個季節的美,想一次看遍所有美景,那就有點太貪心了。”
說罷她又問關衡:“佳顔有靴子嗎?那邊都割草了,穿長筒靴比較方便,免得紮腿。”
“有!我有單靴!”關佳顔搶答道。
三個人又下樓進了衣帽間,關衡把關佳顔的長筒單靴取出來,谌點點頭:“證件裝随身小包裡,這些就夠了,其他臨時缺什麼臨時買。”
關衡微微擰着眉,對谌道:“我派個司機跟你們去吧,不然你一個人也太累了。”
谌把背包放到一邊,很認真地說道:“不自駕。我帶她坐火車去。”
“什麼?”關家兄妹同時發出疑問。
谌語調平靜地重複一遍:“我們坐火車去。不飛機不高鐵不動車,坐老綠皮火車。”
關衡下意識地往窗外看了看,似乎确定現在是白天,而他仿佛是在夢裡,滿腦子無法理解:“不是,谌過,你這是怎麼說的?我可以承擔你們這次出行的費用——”
關佳顔适時插話:“綠皮火車是什麼?我從前也沒坐過。”
谌擺擺手打斷關衡的話:“關哥,不是錢的問題。我肯定不會讓佳顔坐硬座,現在剛剛過去開學季,還沒到十一黃金周,票務不緊張,還是比較容易買卧鋪的。”
“不是卧鋪硬座的問題,是坐火車太不方便了吧,像顔顔這個情況,你們自駕的話就比較機動。”關衡是萬分不理解。
“你就當是我自己想體驗老綠皮吧。坐慢車雖然辛苦,但一路上能遇到許多形形色色的人,能看一看沿途的風景。”谌不疾不徐道。
關衡脫口而出:“顔顔她能看什麼風景?”
“用心看。她可以在旅途中聽聽别人的故事,跟别人交談,打交道。她可以用聽覺、觸覺去觸探外面的世界。”谌靜靜地看看同樣面色疑惑的關佳顔,“她不能總待在我們給她圈定好的小世界裡,關蘭不夠、枝繁不夠、臧心也不夠,世界這麼大,她總要走出來的。”
關佳顔臉上現出一絲猶豫的退卻之色,她甚至微微挪動步子站到關衡身後,并伸手挽住了哥哥的小臂。
關衡咬咬牙,卻狠不下心做決定,猶猶豫豫地想要打個商量:“谌過,你這樣想沒問題,但咱們能不能以後慢慢來?畢竟你們這次去的地方太遠了,其實咱們可以先從市周邊縣裡的景點開始的——”
“不。”
谌非但沒有沒有心軟讓步,反而走出衣帽間去客廳沙發那裡打開自己的背包取出了一樣東西,關衡當場表情失控,一直捏着的手機都驚得掉到了地上。
關佳顔跟出來,還一無所知地傻笑着問:“谌老闆,你給我買了什麼東西呀?怎麼剛才進家的時候不拿給我?”
關衡條件反射地想要阻攔,可谌已經打開那根折疊起來的超聲波電子導航智能盲杖,語音提示突兀地響起在房子裡,關佳顔驟然間一個激靈,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看”向谌。
“谌過,你什麼意思?”
谌把盲杖往她手上遞,她像是被燙到了一樣慌亂地甩開,長長的鋁合金杖身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我不要!”關佳顔搖着頭,死死地抓着哥哥的胳膊一步一步地後退,一疊聲地拒絕,“我不要用這個東西!我不想拿着根棍子在路上戳着走!”
谌撿起盲杖再次折疊起來,輕輕地放在了沙發上,溫聲對關佳顔道:“佳顔,你需要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