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前夕,良首市下雪了。
關佳顔開心死了,因為下雪飛行基地取消了課程,谌過便特意空出了兩天時間陪她。
雪景難得,這幾天來約拍漢服雪景的網紅特别多,谌過雖然把單子都派給了手下的攝影師,但她本來也打算帶關佳顔去複原古城逛街的,于是決定順帶着跟一下現場。
因為是工作日,加之雪還在下着,古街區的景基本沒被踩壞,已經十分接近古裝電視劇裡的場景了。道路兩旁的店鋪種類齊全,而且近年來經過文旅部門的數次整頓後,态度惡劣、宰客的行為基本消失了,态度都很友善。
關佳顔頭一天百般撒嬌耍賴,争取來了不拿盲杖的特權,心情格外愉悅。兩個人将羽絨服上的帽子戴在頭上,各自空出一隻手牽着,在覆滿雪的街道上慢吞吞地走着,雪花落在臉上頃刻即化,兩個人一路走過許多店家,耳朵裡的音樂也來回變化。
走出街區,廣場、拱橋和城牆上到處都是拍照的人,忽略攝影師的話,猛地一看還以為穿越到了古代。
谌過牽着關佳顔走走停停,時不時地讓她站在某一處拍張照片。
灰磚瓦的城牆和白雪是非常簡單且高級的配色,幹樹枝上壓着厚重的雪,像寫意水墨畫上幹皴出來的雪團,色彩雖然淡,卻極富有層次感。
在這樣的色調下,取景器中穿着寬松的黑色直筒羽絨服的關佳顔顯得更靜了。
她不像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女孩。不是說她的年齡、體态和相貌,而是一種情緒,一種類似于宿命感的表達。
她就那樣靜靜地站在壓滿了雪的枝條下,微微仰着頭用臉去接天上落下來的雪花,因為黑白分明的眼睛沒有光澤,而使得整個人更像是一張放舊了的畫像。像一幅年代久遠的黑白色電影鏡頭,似乎很早以前就出現在谌過的腦海裡。
她好像在哪裡見過。
關佳顔嚷嚷着要堆雪人,谌過找了處人相對較少的地方,她負責去抓來幹淨的雪,關佳顔就蹲在那裡一點一點地把雪團起來,兩個人的手都凍得通紅。
拍照那攤子要換妝造,攝影師趁機跑來請教幾個技術問題。因為知道占用了老闆的私人時間,也怕關佳顔不高興,還特意買了兩杯熱奶茶過來。
谌過把關佳顔領到一處長椅邊,掃淨椅面上的雪後從口袋裡掏出個塑料袋平鋪開來墊好,讓關坐那兒喝着奶茶等一會兒,關摸到塑料袋,乖乖地坐下了。
這邊兩三個人腦袋紮在一處臨時開個小課堂,那邊關佳顔老老實實坐在長椅上一動不動,捧着杯奶茶像個乖巧的大号小朋友。
條件所限,網紅那邊妝造也沒有大改,很快就把自己收拾利落了,聽聞枝繁的老闆谌過也在現場,于是興奮地過來搭話,問谌老師能不能給拍兩張,畢竟人都在這兒了,就手的事兒。
這可真不是就手的事兒,你想讓我拍的話,那是另外的價錢。不過她今天心情好,所以偶爾破個例也行,畢竟她也不是總跟員工現場的,這次也就是湊巧。
拍攝團隊挪到了拱橋上,谌過牽着關佳顔一起過去,擔心她掉河裡,特意讓她站在拱橋頭,拉着她的手讓她摸住第一個石柱子:“佳顔乖,你就抓着這個柱子站這兒等着,放心,一點兒沒擋别人路。這後面是河,地上很滑,千萬别亂動,就兩分鐘,好不好?”
關佳顔扶着石柱,眼睛笑得彎彎的:“好,我會倒數的哦,數到120下你還沒過來的話,我就要鬧了!”
谌過擡手打了打她帽子上沾滿了雪的毛領子,順手刮了刮她的鼻尖:“開始數吧!”
說就手拍兩張那就真地隻拍了兩張,剛把員工的相機還回去,還沒接着自己的相機呢,突然就聽見一個男孩子驚慌地大叫一聲,接着又有好幾個人放聲尖叫。
谌過早一個箭步沖過去,石闆地面因為落了雪有些滑,所有人走路都是小心翼翼慢吞吞的,她兩步跑過去,當即就摔在地上,幾乎是滑着沖到拱橋邊上,一把揪住了已經有一條腿踩在結了薄冰的河面上的關佳顔。
關佳顔因為失去平衡,胡亂揮舞着手憑空亂抓了幾下,薄冰當即開裂,她一條腿浸到了河裡!谌過兩隻手都抓住了關佳顔的羽絨服,旁邊的人也七手八腳地上來幫忙,一口氣把關佳顔給拽了上來。
谌過立刻扒了關佳顔的靴子,幸好,靴筒裡面還沒來得及進水,褲腿也隻是濕了表層,“呼騰呼騰”猛跳的心這才緩緩地降了下來,憋在心口的氣兒才敢分好幾口慢慢地吐了出來。
“怎麼回事兒啊,好好站着怎麼還能繞着柱子跌下去啊?你吓死我了,乖。”
那股怕勁兒過去之後,手腳都還是抖的,谌過把關佳顔的腳塞到自己羽絨服裡放在肚子前暖了一下才給她穿上靴子,拉拉鍊的時候手還是顫的。
關佳顔摸到谌過的手,本能地擡頭環看四周,正好碰上一隻摸到她頭上的手,谌過一邊捋着她的頭發,一邊搓了搓她的耳朵:“摸摸毛,吓不着;摸摸耳,吓一晃兒。”
好心情瞬間被打了個稀碎又自動粘合了,關扶着谌過的手站起來,悶吞吞地安慰着谌說:“剛才有人過來搭讪想加個微信——”
“對方有沒有——”谌急起來。
“沒有沒有!”關立刻搖頭,“人家沒有對我動手動腳,問話也很禮貌,我可能是說話聲音有點低了,說不加微信,他沒聽清,然後就又問了一遍,我忘了我是在河邊站着,就擺着手想往後退一下,結果一不小心滑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