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導航的語音播報,關佳顔大概知道谌過要帶她去隔壁縣裡的一個老村落。就好像臨時起意一樣,走路上的時候還在跟同事打電話問東問西。
等谌過電話打得差不多了,關佳顔才逮着空趕緊問兩句:“怎麼還問哪家能吃飯,你去那兒是找人?”
“到那兒你就知道了。”谌過還在這兒賣關子呢。
人既不想多說,關佳顔也不再多問,反正谌過總不會賣了她。
最後二十分鐘的路晃晃悠悠的,一會兒上坡,一會兒拐彎兒,關想着可能是要到了吧,也不知道這老村落裡到底有什麼好東西,引着谌大中午地驅車趕來,倆人連午飯都還沒吃呢。
耳邊有三三兩兩的狗叫聲,應該是進村了,她緊張地抓着安全帶。谌偏頭看她一眼,歪着身子伸出右手拍拍她的頭:“别怕,一會兒我牽着你。”
車子終于停下,兩隻小串串歡快地撲上來大叫,尾巴搖得掃地一樣,掀起滿地土灰。關死死地抓着谌的手往她身後躲,然後有人快步走過來“去去去”地把狗趕走了。
“哎呀,是谌老闆吧?我剛才還問東東呢,這人咋還沒來,别不是迷路了吧。趕緊來家,飯都做好了。”一個六十來歲的阿姨熱情地招呼着她們進家,一邊快速地打量一下關佳顔,一邊擡腳把門口橫七豎八放着的小凳子給踢到一邊去。
谌過也大大方方地跟阿姨問好:“謝謝阿姨了,沒給您添麻煩吧?”
阿姨擺擺手,又把趕上來纏腿的狗踢到一邊去:“麻煩啥,咱鄉下人又不上班不點卯的,啥也不耽誤。妹妹别怕,狗就是想跟你玩兒,不咬人。”
關佳顔都要把谌過的手給抓壞死了!
阿姨手腳利索地把一張小飯桌撐到院子裡,接着端上來幾道家常菜,谌領着關在水龍頭下洗過手後,多要了一個大空碗,帶着關坐下:“吃飯吧。”
“谌老闆,你跟妹妹慢慢吃,有啥要的就去廚房裡拿啊,就當自己家。我進屋裡看電視啦。”阿姨說着就掀簾子進了堂屋。
“這是什麼地方啊?”關摸到筷子,小聲地問。
“曲映東啊,最喜歡跟青曉頂嘴那個小東哥,這他嬸兒家。”谌過挨樣兒給空碗裡夾菜,“你先嘗嘗這個。”
一個瓷勺伸過來碰碰她的嘴角,關聞到一點淡淡的清甜味,有點熟悉,但又想不起來是什麼,一張口,吃到一口香軟的蒸菜。
她吃過這個東西,但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
“蒸槐花?”關驚訝地問。
谌直接給她盛了一小碗推過去讓她自己扶着:“對呀,現在正是洋槐花的花期。隻有在老鄉家裡才能吃到這麼地道的蒸菜呢。”
關佳顔自己拿着勺子吃了幾口,低頭喃喃自語道:“太久了,我都忘記了。”
兩個人安靜地吃着飯,吃得差不多了,關像是想起什麼,突然又問:“菜市場應該也有蒸菜吧?你幹嘛跑到這兒來?”
谌咽下一口菜打趣道:“菜市場有槐樹嗎?”
這不廢話麼,老鄉都能做蒸槐花了,這兒肯定是有槐樹啊,有槐樹又怎樣,她現在又看不到了。
“我在東東朋友圈裡看見他發的一張照片,感覺你應該會喜歡,問過他後就帶你來了。哎,你吃飽了嗎?”
“吃飽了。”
給關單夾出來的菜還剩了點兒,谌直接把碗端過來自己吃了:“曠班帶女朋友出來玩兒還是挺有意思的,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不正常,開車一小時就為了帶瞎子女朋友出來吃一頓蒸槐花,況且公司裡還一攤事兒,這不是業務旺季麼。
這跟你工作狂的人設不符。
“你問一個瞎子,那不純粹多餘麼,好像我能玩兒什麼似的。”關摸到桌上洗好的櫻桃,抓了幾個吃。
早櫻桃有點酸,但特别爽口。
谌掏出個紅包壓在盤子底下,領着關站起來了才跟屋裡打招呼:“阿姨,我們吃好了,麻煩您收拾一下吧。”
阿姨掀簾子出來,一眼看見桌上的紅包當即抽出來往谌身上塞:“你看你這姑娘是幹啥呢,一頓家常飯又不值啥。”
谌過一把抓住阿姨的手摁回去:“阿姨你要真推回來那就是見外了,以後我們都不好意思來。本來我想着回頭帶公司裡人來團建的,咱這櫻桃溝不是快開園了嘛,到時候來家吃飯呢,你看你這弄得多不好意思。咱該怎麼樣是怎麼樣,好不好?”
阿姨也是個爽快人,收了紅包後硬是拽着谌過不讓走,一邊叫屋裡老頭出來:“老曲,你快把咱曬好的槐花給裝一兜來!”
這回谌過沒推讓,痛痛快快拿上就走了。
倆人出門上車就拐了兩個彎兒又停下了,關佳顔一下車就聞見了那股濃郁的槐花香氣,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兩步,可兩步之後,她又不敢走了,完全沒有方向感。
谌輕輕地牽着她的手,走了幾步停下,關伸手摸到一棵粗壯的老槐樹。奇怪的是,這老槐樹的皮竟然特别光滑。
谌拉着她繞了半圈,推着她踩上一個大石墩子:“你往上摸摸,是不是一個特别大的樹杈子?這棵老樹分叉特别矮,不知道有多少代人爬上爬下地上去玩兒。”
關摸到光溜溜的樹杈,又平又寬,坐小孩子的話能坐個三四個。摸清楚樹杈的位置後,她也不管好看不好看了,扳住一根橫叉出來的粗枝,擡腿爬到了樹杈上,接着小心翼翼地摟着樹幹轉了個身坐着。
谌始終都撐着手在樹下瞪着眼盯着,生怕關一個不小心跌下來。
微風一吹,濃郁的槐花香一陣一陣地撲進鼻子裡,好像睡在花海裡一樣。
關佳顔仿佛在那一瞬間回到童年時期,似乎她還是那個坐在爸爸肩頭去探着樹枝摘花的小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