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如風在吹幹頭發以後才回卧室，深灰色的睡衣上還留有深色的水漬，露在外面的肌膚白裡透紅，都是熱水的傑作。

她走至窗前，檢查過窗簾和窗戶後上床。

被子裡蠻熱的，甯如風下意識去看空調遙控器上的溫度——24度。這個溫度對她來說有點高，但偏偏霍思瑜是怕冷的體質，即便是24度，整個人也要縮在被子裡，隻露出一顆頭，和一條胳膊在外面。

甯如風猶豫幾秒，最終還是沒有下調溫度。她将被子推開些，然後拿起手機翻閱起工作信息，清空掉未讀後，又從床頭櫃上取下一本夾着書簽的書。

比起電子書，她更喜歡實體書的質感。當從一天快節奏的工作中脫離後，她需要通過閱讀來沉澱自己，因而一直保持睡前閱讀的習慣。她看的書範圍很廣，名人傳記、職業技能書甚至是一些比較流行的言情小說都在閱讀範圍内。

手上的這一本，是《布雷頓角的歎息》。

書封簡潔幹淨，是布雷頓角島上海與礁的合影。故事圍繞血緣與回憶展開，在意識流的文字中講述着傳承與消融的矛盾。這本書是兩周之前翻開的，她想也許看完這一本，霍思瑜就殺青了。但沒想到這本書還沒看完一半，霍思瑜就躺在了她身旁。

老房子面積不大，五十平左右的兩室一廳。北側的卧室用來做了衣帽間，隻剩下南側朝陽的這間可以用來居住。房間不大，床自然大不到哪裡去。伴随空調的冷風，霍思瑜頭發上的香氣成功擾亂了她靜心看書的心思。

空氣很安靜，隻剩下翻頁的聲音。夏日好像因為霍思瑜的回歸而剛剛降臨，熱得甯如風能聽到心跳的聲音。它像R&B的節奏一樣有力低沉，與不斷翻過的頁面一起在旖旎慵懶的節奏中逐漸推向高/潮。

她的餘光不受控制地包攏住霍思瑜，注意着她的一舉一動。書中平淡的文字因為剛剛的小插曲重播而變得扭曲波折。她很想放下書，卻找不到一個合适的聊天契機。四個月不見，她有很多話想問。比如吃得怎麼樣、拍得怎麼樣。

尤其是心理咨詢師給她發來的那些内容，更讓她百感交集。

她終于聽到霍思瑜說喜歡她了。這四年裡，她第一次聽到她承認這段感情。

是的，她喜歡霍思瑜。具體的時間她想不起來了，總之她會思念，會糾結，會煎熬，會刻意保持距離以防她對這段感情感到厭煩。那份婚姻契約分明是她出的，可沒想到違約的也會是她本人。

可她還沒來得及享受兩情相悅的幸福感，就聽說霍思瑜想離婚。

咨詢師的建議是循序漸進。這四年裡有太多的誤會需要疏通，基于霍思瑜當下的心理狀态，急于一時也許會起反作用。

想到這裡，甯如風努力按捺下情緒，一個字一個字地念下去。

霍思瑜還在看手機，但看着看着，她有點看不下去了。此時她正面對着甯如風，翻身也不是，不翻身也不是。甯如風就像個彩色默片，除了翻書的動作以外，幾乎不會發出聲響。

正是如此，她面對着她，才覺得十分煎熬。

霍思瑜努力地翻着手機，試圖找點什麼有意思的東西打發打發時間。熬到甯如風看完書，差不多也就到了該睡的時間了。

翻着翻着，她想起了即将要去拍攝的綜藝。還記得綜藝最初上線時，她确實認真地追過兩集。并且對裡面那組女女CP印象極深，磕得很上頭，真的太甜了。

可惜看得正來勁時，被甯如風一句“都是劇本 ”打散了所有觀看欲望。她最煩劇本了，因為那會讓她想起和甯如風的劇本，人人豔羨，連她自己都是。

不過現在輪到她們去拍攝了。霍思瑜偶爾會覺得最佳女主角這個大獎應該頒給甯如風。她明明不是表演專業出身的，卻總是演得很專業，害她這個專業演員出不了戲。

她翻閱着看劇軟件，點開了第三集。一集時長在40分鐘到1小時，追全集實在有點費時，她索性換了個視頻軟件，準備直接看她曾經喜歡的CP的剪接特輯。

“人生如曠野而非...”旁白的聲音忽然在兩人之間傳開，霍思瑜吓得一抖，飛快地按着音量鍵，将聲音關閉。

但聲音還是引起了甯如風的注意。她聽到那本書又翻過了一頁，然後是甯如風的聲音。

“你在看什麼？”

“一個剪輯。”霍思瑜答。

“是綜藝？”這種旁白的聲音太過熟悉，甯如風一下就猜出了視頻的内容。

“嗯，愛在途中。”霍思瑜坦白答，并暫停了視頻。

“怎麼看上這個了？”甯如風邊說邊提起書簽，夾在頁錄根底，然後合上書，視線随後撞入霍思瑜的眼睛。

“我想看看綜藝的劇本。”霍思瑜收回視線，無處可瞥便落在了視頻上。是她喜歡的那組CP，正在開越野車劃過戈壁灘，做本集的開篇。

“什麼劇本？”

“綜藝的劇本啊，不是要去拍綜藝麼。”

“别看了。”甯如風說，“這種沒有劇本。”

“你上次說有的。”霍思瑜看她。

“這次一定沒有。”甯如風看着她，“這次除了錄播，還有直播。”

霍思瑜沒能控制語氣和音量，“直...直播？”

“一周兩次直播，剩下的時間正常錄制。直播是四處走走，錄制是集體日常和一些小任務吧。”

聽甯如風這麼一說，霍思瑜更不能理解了。這種不理解很直接地表現在臉上，她想不通甯如風怎麼敢接直播的？萬一直播時破綻百出，她們的CP可就塌了。

“那是直播诶。”

“還好，直播的時候順便帶個貨，現在明星都這麼幹。”

“你認真的嗎？”霍思瑜嘟囔，“你缺錢了？”

“你忘了我賠了多少違約金嗎？”甯如風笑了。

那八成被解約的商務合作，幾乎都賠了違約金。想到這個，霍思瑜笑不出來了。

甯如風的玩笑沒開好，給她開emo了。

察覺出她情緒的轉變，甯如風擡手，輕柔地摸了摸她的頭。

“這次是捆綁合作。”她認真解釋起來，将當下的誤會及時解開。

“直播的時候，我們要穿品牌方提供的衣服，保持品牌出鏡率。”

霍思瑜腦袋轉得快，能涉及到與服裝品牌捆綁合作的，大概率是因為JR雜志。

她就說嘛，JR怎麼會突然想起來和她合作，原來...是有這層原因。

“那...”

“什麼都不用你擔心，”甯如風道，“你想怎麼拍攝都可以。”

她準備将書放回床頭，卻發現摞在一角的相框有些輕微的移動。她的動作一頓，下意識反問道：“你動相框了？”

“啊…是。”霍思瑜誠實道，“白天收拾東西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就翻開看了一下。”

甯如風維持着放書的姿勢不動，霍思瑜有點心虛，尤其想到照片下方批注的文字。

“我不是故意動你的...”

“沒事。”甯如風打斷她，轉回身，将身上的被子掀開了一些，支起一條腿吹吹冷風。

相冊是她搬過來以後一直找不到地方收，又不忍心丢掉，才一直放在床頭一角——摞在書後擋着的。關于自己的一些事，她還沒想好怎麼和霍思瑜說。畢竟在一起這麼久都沒說過，總要先重新建立起信任，再去整理曾經留下的遺留問題。

“明天你要在家休息麼？或者幫你預約一個理療？”她隻好将話題轉走。

“不出門了，我想在家休息休息。”霍思瑜将手機關閉，專注地和甯如風聊天。卻不知道自己此時的表情在甯如風的眼中有多乖張可愛。甯如風望着她這雙眼睛，呼吸忽然重了一拍。

“不出門的話...”

霍思瑜從她這赤//裸裸的視線中讀到了後半句話，四年時間，這點默契還是有的。但她沒想到，甯如風今天居然會有興緻，她不過才回A市而已...

霍思瑜喉頭不自然地滾動了下，視線則落在離她越來越近的唇上。

甯如風輕輕啄了下她的唇角，随後她感覺到腰間的系帶被拽開，然後抽了出去。浴袍沒有紐扣，失去系帶後作用等于無。這時一隻溫熱的手貼上她的腰線，緩緩上移。

霍思瑜緊咬貝齒，任由那隻手胡作非為，耳尖在注視下越來越紅，一起升溫的還有小腹。

“說起來，你今天說我是受吧？”甯如風刻意提起餐廳裡的事情，一雙眼睛這時滿含笑意，令人分不清是喜歡還是刻意為難。

“不是我說的。”霍思瑜偏過頭想躲，卻被捏住下巴，扳了回來。

“那我是嗎？”甯如風緩緩靠近霍思瑜，直到鼻尖蹭着鼻尖的距離。那隻手還在衣衫下作亂，或摸或捏，磨人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