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如風疼得人都直了,脖筋因為用力過度清晰可見。霍思瑜又壓在她的腿上害她動彈不得,最後她隻能頂着霍思瑜的肩頭,與疼痛對抗。
“抱歉抱歉…”霍思瑜挪遠了帶着指套的手,另外一手拍了拍甯如風的背。
“你…”她語塞,甯如風疼痛的樣子落在她眼中,竟惹她感同身受一般,兩頰發酸。
“沒事…”甯如風呢喃着,“你摸到了嗎?”
“摸到了,但是你...你躲得太快,我沒摸出來。”
“快點再來一次!!!”甯如風紅着眼,對她小聲咆哮。
霍思瑜趕緊重來一次,這次她摸到了,是牙龈腫了。甯如風吃了消炎藥,又喝了許多水,盛夏的隻好等藥效發作。
好友發來了消息,診所願意在六點的時候就開門。
五個半小時,比計劃少了一個半小時,對甯如風來說是個好消息。
但五個半小時也很漫長,藥效發揮後确實起了點作用,但她還是疼得難以入睡。這種疼從一開始的牙床蔓延到整個颌骨,最終蔓延到半張臉。
淩晨四點時,她才在霍思瑜的照顧下緩緩睡去。
霍思瑜困得撐着腦袋,一下又一下地隔着被子拍着她的背,拍到最後她人都睡着了,手還在輕輕拍着──直到五點的鬧鐘響起。
兩個人都想不起來是怎麼睡着的。
先清醒的人是甯如風,同意識一并蘇醒的是痛感神經。疲憊痛苦的感覺,再次包裹住她脆弱的神經。
“醒了。”霍思瑜呢喃着,松開那隻手,去關閉了夾在兩人之間的手機。
“醒了。”頰幫在一夜之間,已經腫了起來,導緻甯如風說話已經有點大舌頭了。
早飯也不用吃了,二人簡單收拾一下,便出發準備去診所。
換衣服時,甯如風才幽幽想起入睡前的最後畫面。
她好像痛得要失去意識了,是霍思瑜抱着她,一聲又一聲的安撫。她好像還哼了一段歌謠,很好聽,很讓人平靜。好像就是這樣,她才慢慢睡去。
清醒時再回憶是全然不曾有過的感覺,原來真的會有人那麼在意她。
遮光窗簾将窗外的光盡數隔絕,甯如風回過神時,起身将它拉開。屬于盛夏的清晨早已無比明亮,刺灼着她的雙眼,引她不禁側頭,擡手遮擋。
不過幾秒,甯如風适應了光線,也在這時聽到了霍思瑜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洗好了。”甯如風轉過頭看向她,霍思瑜剛洗過臉,鬓角處還沒有徹底擦幹,挂着晶瑩的水珠,随時可能會掉落。就像她現在忽然漂浮起來的一顆心髒,随時可能要為眼前人蕩漾一般。
...
這個牙醫在A市都很出名,霍思瑜也沒想到朋友這麼靠譜,平時約不上号的人竟然能為了她們這一單提前兩小時上班。
不知道那顆智齒是不是被天敵吓到了,竟然又膨脹了幾分。霍思瑜見甯如風摘下口罩時,不禁瞪大了眼睛——甯如風快腫成土撥鼠了。
“智齒的情況比較嚴重啊。”醫生看個大概,下定結論。“先拍個片子,如果說牙龈的情況不适合拔牙的話,還是得先保守治療一下,消炎以後再拔。”
醫生在單子上簽好名字,随後擡手一指,“跟護士說是周醫生安排的就可以了,我這邊可以實時看到片子。”
霍思瑜道過謝後,帶着甯如風去了隔壁的檢查室。私立牙診所的環境向來不比公立醫院的差,甚至每個科室位置都是精心安排的,省得患者在院内輾轉。
在護士的指揮下,甯如風摘下全身金屬物件,然後咬住了膠墊,在機器上接受掃描。
霍思瑜就在觀察室看着她。
甯如風也在檢查時隔着老遠看她。
觀察室内的霍思瑜擡手晃了晃,笑着對她示意:我在陪你。
牙診所的味道是非常特殊的,是很多人孩童時期的噩夢喚起劑。等待掃描的時間,甯如風皺着眉頭,不安地攥着手,像個比十八歲還要小一樣的孩子。
霍思瑜在外面看得揪心。這是她第一次陪甯如風去醫院,也是難得有機會能對她産生保護欲。這種感覺很奇妙,她隻是坐在那,就能讓她的情緒跟着緊張。
掃描持續了幾分鐘,結果也在第一時間發送到了周醫生的電腦上。但很顯然甯如風的牙龈存在輕微感染的情況,暫時還不能拔牙。不過今天也不是白跑一趟,醫生幫忙做了清理,對症開了副西藥,囑咐二人兩天後回來拔牙。
“緊着點檢查,牙龈沒有腫脹感和出血的情況,就可以拔牙了。”周醫生和霍思瑜交換了聯系方式,口頭叮囑一番後,又在對話框中敲下注意事項。
“好的。”霍思瑜點頭。
甯如風在診床上老老實實地躺着,兩眼盯着霍思瑜的身影移不開眼。霍思瑜對她的擔心是顯而易見的,一個大明星在診所裡跑前跑後,也沒帶個口罩。跟誰說話都是柔聲細語的,遇到要合影和簽名的,都一一答應下來。
她好像給她造成了一點麻煩。
但霍思瑜的樣子,好像生怕會照顧不好她一樣…
這時霍思瑜忽然回頭看她一眼,甯如風在對視時下意識笑了一下,這一下又扯到腮肉,疼得不禁蹙眉。
“還可以吃止痛藥吧?”
“可以,但像布洛芬,替硝唑這類的藥一天隻能吃兩次,不能過量。”
“謝謝醫生。”霍思瑜又道。
“别謝我了,霍小姐真的覺得感謝,不如以後多多幫忙宣傳一下。”
“周醫生說笑了,誰不知道您的号很難約呀。”霍思瑜笑着回應,兩人握手,看診宣告結束。
甯如風看看情況,跟着起身離開診台。霍思瑜拿着單據和藥盒走向她。
“走吧。”她說,“這兩天要吃點軟食,恢複了就拔牙。”
“好。”
早上她們出發的急,還雙雙空着肚子。現在看完了病,懸着的心沉了下來,才有了明顯的饑餓感。
“吃個早點吧,然後回去休息。”霍思瑜提議着,同時挽住了甯如風。後者沒有抗拒,步調同頻地慢慢走着。
空氣中彌漫着的“診所味”還在制造着不安,常年與此為伴的醫護倒不再覺得恐懼。霍思瑜離開後,周醫生的視線落在電腦屏幕上的患者信息。
她就算看錯,也不會認錯。
四個月前,甯如風曾來做過檢查。那時她也拍了全口掃描的片子,排查神經性牙痛的原因。
但四個月前的這張片子上,赫然少了一顆智齒──正是她剛檢查過的那顆。
兩張片子組合出一個她無法理解的現象:四個月間,有人憑空長出一顆智齒。
“這顆智齒是怎麼…”
這時,對此一無所知的霍思瑜剛剛坐上車。她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寬慰甯如風道:“拔了也好,省得以後還要遭罪。”
“那為什麼有的人長智齒不痛啊。”甯如風問。
“體質問題吧?我還聽說過拔智齒面癱的呢,你怕不怕?”
“呀…能不能别吓唬我。”甯如風揪緊安全帶,小聲抗議道。
“你放心吧,醫生說消腫就能拔牙,肯定是你這顆智齒長得很乖。”
甯如風聽到這話,耳朵一紅。怎麼聽這話,都像在逗小孩。
“我又不是小孩子,什麼乖不乖…”
“十八歲的你和我比,怎麼不算小孩子?”霍思瑜笑笑,啟動車子。
“安心吧,拔牙時我也會陪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