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場西側隻有兩部電梯，霍思瑜停車時專門停靠在電梯口附近，以方便上下梯。待胡亂的情緒平複後，她很輕易地登上新轉下來的電梯。

她當然知道甯如風在三樓，商場裡的這家商超她們沒少光顧，但她還是忍不住在消息中問了一嘴。

此刻三樓的電梯口，甯如風正背對電梯站着。霍思瑜說這就來，可她左等又等也沒看到電梯運作，于是低着頭抱胳膊候着。

聽聞電梯抵達時的提示音，她瞬間轉過頭，卻發現電梯下來的隻是路人。

她的心沉了一沉，緊緊盯着電梯，猜測霍思瑜會出現的時機。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開始期待見到霍思瑜了。

正在她愣神時，另一部電梯到了。電梯門打開時，霍思瑜剛好看到甯如風扭着頭，對着另外一部電梯兩眼放空。

于是她走上前去，拍了拍她的右肩。

“看什麼呢？”

現在的霍思瑜還要比甯如風高一點，但是這一點點也足夠讓甯如風的視線往上走。要知道她剛回到A市在電梯門口撞到甯如風時，對方比她高了快半頭——雖然有高跟鞋的加持。

身高的改變讓兩人之間的氛圍也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霍思瑜扣着一頂和甯如風同款不同色的鴨舌帽，也沒戴個口罩，半張臉都露在帽檐之下。她們幾乎是肩貼着肩的，距離近到甯如風可以看清她的皮膚肌理，還有睫毛和眉毛。

霍思瑜平時也很少化妝，五官素雅幹淨是她的天然特點。雖說有點黑眼圈的痕迹，但她這張臉無論扔在哪裡，都會成為視線焦點。

甯如風被那雙眼睛吸了進去，全然忘記回應霍思瑜。它自含笑意，倒映着她的身影。清澈漂亮，如新鑄銅鏡。

“愣神了？”霍思瑜擺擺手，甯如風恍然回神，不留痕迹地退後小半步。

“沒有。”她答，挪開了視線。别扭的樣子落在霍思瑜的眼中，引起了一陣笑意。

“沒關系，經常有人這樣看我。”霍思瑜輕輕撞了一下甯如風的肩頭。

“哦，經常有人這麼近距離看你嗎？”

“那倒沒有，除了拍戲時的對手演員...”霍思瑜跳到了甯如風的眼前，再次笑開：“就隻有你了，所以我好看嗎？是不是很好看？”

“不好看。”甯如風躲開，繼續往前走。

“真不好看啊？”霍思瑜追着她，勢必要得到答案。

“不好看。”甯如風這次往左躲了一步，耳朵明顯見紅。

霍思瑜故作失落地哦了一聲，沒有再追上去。兩人之間的距離拉開了些，還是甯如風覺得不對勁，回過頭看。

那人不開心地低着頭，小小地挪動着距離。

“咳。”甯如風站住，“好看，行嗎？”

“你說的好違心。”霍思瑜不看她，往旁邊邁了一步。

“不違心，真心話，好看。”甯如風哪裡鬥得過有豐富拍攝經驗以及表演經驗的霍思瑜？幾句話下來便被套出了真心話。

“哦？”霍思瑜擡眸，望向她。她微妙的掌控着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像很需要被誇獎，很需要被認可的可憐模樣。然後語調一挑，“那你喜歡嗎？”

甯如風愣住。這個問題她很難回答。

兩人僵持在寬敞的商場過道上，一前一後的。

不喜歡是假的，可說喜歡...又不太合适的樣子。

最終動作代替了聲音，甯如風點點頭。然後轉過去，完全不敢看霍思瑜的反應。成功逗弄甯如風的霍思瑜現在的心情很好，于是她追了上來，攬住了甯如風的肩頭，半帶着她往前走。

“今天隻能去超市，醫生說了，你要吃幾天流食。”

“知道了。”她含糊不清的回答，和霍思瑜貼在一起的肩頭哪怕隔着兩層衣料，也讓人覺得有些炙熱。

往日熱鬧的超市今天倒是冷清，像是故意安排給她們約會的情景一樣，連推車都滿得過分。

霍思瑜推出來一輛，然後開始漫無目的地逛起來。

與其說是逛，不如說是甯如風在單方面掃貨。

每次她們一起來都是這樣。霍思瑜會買一些品牌和口味固定的東西，很少買新口味或者稀罕玩意。倒是甯如風，每次都會在貨架上挑挑選選，磨蹭一陣。

但霍思瑜會很開心，因為購物車裡總會有八成東西是她愛吃的。她想自己的口味還是和甯如風高度重合的，不是一點默契都沒有。

眼見着車裡的東西增多，她才想起來家裡的存糧告急了，難怪甯如風會想出來買點東西。

看到推車裡有一包她最近偏愛的薯片，霍思瑜給自己也拿了一包。

甯如風看到，直接從車筐中取了出來，塞回到貨架。

霍思瑜：？

不止薯片，黃油餅幹也是一樣的下場。她剛放進購物車，甯如風就拿出來，塞回去。

“嘿...”霍思瑜在後邊跟着她，還不等她問，甯如風的話便搶先傳了過來：“購物車裡的那個我不吃，你吃就夠了。”

“你不吃？”霍思瑜不理解，還是推着車慢悠悠跟在她身後。

“我吃不了。而且它有保質期，一周剛剛好。”甯如風說得十分自然，同時左右扭着腦袋，在貨架上掃視，像在圖書館裡找書，目标明确，速度飛快。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這個？”因為甯如風的那句話，霍思瑜很難把心思放在購物上。

她一直沒和甯如風說其實這家超市有代購和跑腿。從來不需要她們二人大費周章的到場選購。

但她喜歡和甯如風一起逛街。

甯如風最擅長的事兒是轉賬，或者直接塞給她一張銀行卡。然後淡淡地說喜歡什麼就去買，密碼是blablabla的。四年裡可以說，她們沒一起逛過街。

“上次買見你都吃...”甯如風忽然閉嘴，腳步也暫停。霍思瑜立馬想到了是她的傷口可能疼了，于是丢下車子，趕忙跟上去查看。

“你有紙巾嗎？”甯如風有點站不穩，揪着霍思瑜的袖子，低着頭的眉頭都皺在一。

“有。”霍思瑜忙不疊地取出一包紙巾。

“我嘴裡有血。”她無助地看了一眼霍思瑜。光是被這個味道襲擊，就會讓她站不穩腳。

“要吐出來嗎？”霍思瑜關切道。超市裡沒有洗手間，要離開商場才能找到。

“嗯...但我暈血，有點難受。”說着，她好像更站不穩了，直往霍思瑜的身上倒。

剛好有商超員工路過，霍思瑜當即問了一下衛生間的位置，就在商場出口右轉的廊道内。

商超員工還想提出幫助，但霍思瑜拒絕了，隻是将購物車轉交了，說等下回來付款。

等人走後，霍思瑜攬住甯如風道：“我們去洗手間吧。”

甯如風搖頭抗拒得狠。

霍思瑜隻好抽出兩張紙巾疊在一起，“吐出來行不行？”

甯如風還是搖頭。

也是，換了誰也不想在公共場合做這種惡心事。

“你不想在這裡暈過去吧？”霍思瑜耐心開導着她，“我保證最快的速度帶你去洗手間，幫你清理幹淨，不會讓你看到行不行？”

甯如風的暈血并不是簡單的生理意義上的暈血。霍思瑜曾經問過她怎麼會暈血，以及為什麼暈血之後會有那麼激烈的反應。

那時甯如風隻是答了一句心理問題便沒了下文。

她見過幾次甯如風暈血的情況，并且發現了最好的處理方式：第一時間清理掉血迹，用語言或者肢體動作安撫。

甯如風會很配合她，但很顯然穿越來的小甯如風并不配合。

血液的味道在口腔裡蔓延着，甯如風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轉移到了它上，呼吸局促起來，四肢也有點顫抖。霍思瑜知道再拖下去，甯如風肯定會在原地暈倒。

她不容拒絕地抓住甯如風的手腕，然後拽着她往外走。

洗手間并不遠，但甯如風腿軟的幾次要摔。霍思瑜隻好半抱着她，将她押進洗手間。她取下甯如風的口罩，然後捂住了她的眼睛。

“吐出來。”她說，“現在沒有别人了。”

甯如風猶豫了一下，才彎下腰，将血水吐出來。

麻藥效果沒過時，她的口腔一直處于麻痹狀态。再加上一直和霍思瑜說話聊天，也許蹭到了縫合的傷口。而現在麻藥的效果已經所剩無幾，麻痹的神經和味覺全部蘇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