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曜不動聲色地擋在水影面前,說:“她是巡捕房新請的特派顧問,協助本探長查案,不知杜老爺有何指教?”
炎曜身材高大,立在人前,氣勢就高了一大截,杜老爺看他神色冰冷,麻木無情的樣子,心裡發怵,隻得乖乖讓路。
一行人搜查了别墅,又來到後花園。
這裡開滿了玫瑰,像一團團火焰,熱烈而濃豔,旁邊有一個白色的秋千,還有一處透明玻璃的溫室花房,裡面種着奇花異草,十分新奇,隻是幾隻蒼蠅嗡嗡地飛着,有些掃興。看得出來,杜家對這後花園十分上心,布置得很有趣。
李為樂一拍腦袋,“我想起來了,上次就是在這裡,管家跟我說柴房什麼的,本來那柴房在偏僻的角落,無人問津,他一說,倒提醒起我去檢查了,這樣看來,管家其實是早有預謀。”
傑克挑了挑眉,“你還以為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沒想到是别人故意引你進去的。”
李為樂呵呵一笑道:“你還會說‘瞎貓碰上了死耗子’,最近中文進步了不少呢,記得某次你去吃飯,明明想點‘紅燒排骨’,結果說成‘紅燒屁股’,人老闆娘還以為你耍流氓,要報警抓你呢。”
“往事别再提了,以後還請李兄多多指教啊。”傑克抱拳,假裝朝他施了一禮,藍色的眼珠滿是揶揄。
這二人一見面就要鬥嘴,也算是巡捕房的一道奇觀。
……
炎曜負着手,神情肅穆,水影走近一步,提醒道:“既然毒藥是百草枯,那麼杜家很有可能還藏着這藥,聽下人說,張管家總是悉心打理花園,所以花園中,八成還有那毒藥。”
這正與炎曜所想不謀而合,他點頭,吩咐手下道:“你們仔細搜索,不要放過每一個角落,務必要找出剩下的毒藥,若有其他可疑之處,也不要放過。”
“是!”
衆人便作鳥散去搜查了。
遠處,幾個小夥子正在做工,兩人掃地,一人做木工,另一人在包紮一隻受傷的小兔子。
水影徑直朝他們走去,今日她穿了一件水綠色的連衣裙,裙子下擺呈荷葉邊褶皺樣式,被風一吹,在花叢中像水波流動。小夥子們以為她是巡捕房的人,都放下手中的活計,聽她說話。
水影搬了個椅子坐下,就像拉家常一樣道:“你們覺得,張管家平時為人如何?”
“待人不錯,就是有些重小利,斤斤計較。”一名短小精悍的仆人說。
“這最好還是問他兒子吧,阿誠最有發言權了。”另一名瘦高個推了推那名包紮兔子的仆人,道。
阿誠摸了摸兔子的腦袋,見完全包紮好,才放下手中的兔子,擡頭問:“不是杜公子犯事了嗎,為什麼要問我父親呢?”他長着一張稚嫩的娃娃臉,比一般人要高,面容溫和,有幾分書卷氣。
因為涉嫌機密,水影沒有将張管家劫獄身死的事情說出去,而是繞了個彎子,說:“隻是随便問問,看能不能了解更多線索。”水影發現,他的手指十分粗糙,應該是常年幹粗活所緻,指尖還有黑色的痕迹。
“這樣啊,”阿誠撓了撓頭,“父親很好的,雖然有時候有點啰嗦,可是大事上還是拎得清的,所以杜老爺和杜夫人才将許多事都交給他,就是覺得我父親靠得住。”
水影将目光從他的手指移開,突然想起張小妹的事,試探着問道:“聽說,你還有個妹妹?”
阿誠一愣,似乎陷入了久遠的回憶,緩緩道:“是啊,那是我的雙胞胎妹妹,大家都說我和妹妹長得很像,可是我們很小就不在一起生活了,家裡窮,妹妹跟爹生活在上海,而我是在遠房親戚家長大的,十四歲才被爹接回上海。”
水影點點頭,看來他與張小妹感情并不深,就不存在為親人報仇一說了。
“那你知道,你妹妹是怎麼死的嗎?”水影趁熱打鐵道,雖然覺得這個話題很殘忍,可為了查案,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阿誠眼裡浮現出一陣迷茫,像早晨的薄霧,看不分明,他用手指扣了扣臉頰,道:“我爹說她是失足落河淹死的,我也不太了解,隻知道我來杜家的時候,妹妹就已經死了。”
“原來如此。”水影見他神色如常,又問了問衆人,“你們覺得,杜公子怎樣呢?”
瘦高個擺擺手,說:“我們仆人哪裡有議論主人的權利啊,就算給我們十個膽子也不敢啊!”
“無妨,我隻是想了解下案情,你們先将主仆之分放在一邊吧。”
瘦高個猶豫了一下,道:“少爺對我們下人很大方,就是脾氣不太好,有時候沖撞了他,就要被關到柴房去,有件事十分奇怪,少爺看到阿誠,就一直指着他說,他是鬼,還十分驚恐的樣子,像是怕什麼東西索他的命似的。”
阿誠無奈地搖搖頭,“我也不知怎麼回事,少爺似乎對我很有敵意,所以我一般就在花園做事,不去惹他。”
“是啊,阿誠一向敦厚老實,被人欺負了也不還嘴,我們都覺得,一定是少爺做了什麼虧心事,才這麼怕鬼的。”短小精悍也附和道。
水影似乎理出了個大概——因為杜邵凜間接害死了張小妹,遇到和張小妹相貌相似的阿誠,就心生恐懼,還以為張小妹索命,也是說得通的。
這時,花園那處突然有些騷動,李為樂驚呼了一聲:“這裡有人骨!”
水影一驚,這樣美麗的玫瑰園裡,居然埋藏了一具屍體?!看來杜家早就暗藏殺機,隻是大家一直被蒙在鼓裡。就像一個包裝精美的娃娃,裡面卻早被爛棉花給塞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