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炎曜将牛肉面推到她跟前,打斷了水影的遐思。
水影朝面裡加了許多辣椒,她一向是個無辣不歡的人。
炎曜看她倒辣椒的量,有些吃驚。她的臉頰因為吃辣而漸漸變紅,額頭還有微末的汗珠,嘴唇也紅紅的,倒與之前高高在上的明星形象很是不同。
“二位是來遊玩還是走親戚的?”福叔見二人面生,相貌卻是人中龍鳳,不由得多問了句。
“來看朋友。”炎曜用筷子攪拌了一下調料,道:“對面的張家人,你們認識嗎?”
“怎麼會不認識?老鄰居了。”福叔用圍兜擦了擦手,說:“那家兒子現在去上海做事了,一口上海話說得很溜,到處說自己是上海本地人,其實老家在我們蘇縣的。聽說當上了歌廳經理,每個月賺不少錢呢,現在他家請了個保姆,守着癱瘓在床的老母親,吃穿不愁。”
水影趁勢問:“那你聽說過張家曾收養一個白白淨淨的男孩嗎?”
“記得啊,十年前,那男孩來到了那裡,文文靜靜的,像個學生,大家看他長得好,還争相想将女兒嫁給他呢。”
“十年前?”水影眨了眨眼睛,“您再想想,是不是哪裡出錯了?”
“沒錯啊。”福叔眼裡露出茫然,捶了捶手掌,道:“就是十年!哪裡有問題嗎?”
“不可能啊,時間上有錯誤,應該是二十多年前。”
水影有些疑惑,據阿誠說,自己從小就被送到了蘇縣,他今年二十四歲,應該是二十多年前來這裡的。
“不會,不可能錯的。”福叔仍然堅持道:“當時我印象很深,他搬來後就總是來我這兒吃面,說話細聲細氣的,很乖,所以不會錯的,就是十年前。”
水影望了炎曜一眼,他眸中也升起了同樣的疑慮。
“有人在說謊。”炎曜十分肯定地說,“我想你不會忘記,十年前,就是張小妹去世的時候。”
水影:“……”
不會吧……
腦中出現一個大膽的推測,如果是真的,也太荒誕了吧。
二人對視一眼,隻覺得不寒而栗。
“福叔,您忙去吧。”
“好嘞!”福叔笑笑,繼續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水影湊近炎曜,低聲道:“古時候花木蘭替父從軍,今天有張小妹女扮男裝麼?”
“可是,道理上還是不通。”炎曜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我們曾檢查過下人房,小夥子們吃住都在一起,除澡堂外,連上廁所都沒地方隔着,如果阿誠真的是張小妹,瘦高個他們和阿誠一起住了這麼些年,不會發現不了端倪。”
“這就奇怪了,難道一個人能平白地變成兩個麼?”水影托着腮,好像走入了死胡同,用手指蘸水在桌上寫上他們兩個的名字,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看着她那麼苦惱的樣子,炎曜敲了記桌子,道:“先吃完面再想吧,人是鐵飯是鋼。”
水影點頭,望着面前香噴噴的牛肉面,心想,這世間萬事萬物都是浮雲,唯有美食不可辜負。
……
飯後,他們便徑直來到了張經理的老屋。
炎曜敲了三下門,沒人應。
又敲了三下,裡面才有一中年婦女的聲音:“誰啊?”
木門“吱呀”一聲打開,探出了一個腦袋,那婦女身形矮小,頭發隻是紮成了一個小卷,用最樸實的木钗盤在腦後,相貌平凡,像最普通的、随處可見的市井婦人,操着一口蘇縣本地口音,聲音洪亮無比,倒是與印象裡的江南女子大相徑庭。
炎曜将證件遞給她看,“打擾了,我們是巡捕房的人,有一起案子與你雇主有關,所以想來查證一下。”
“我家主人犯了啥事?”婦人眼珠微瞪,像吐着泡泡的金魚。
見她臉上升起了防備與警戒,水影寬慰道:“不是什麼大事,請你大可放心,我們隻是了解一下往事,别無其他目的。”
“你隻需如實回答我們的問題就好,”炎曜将證件收回,“我們能先進屋看看麼?”
“進來吧。”婦人将門打開,順便踢走了門邊的凳子。
内堂不大,中間擺着一個魚缸,裡面有幾條鲫魚,應該是今天的晚飯,與尋常人家無甚不同。案幾上放着一盆栀子花,散發着縷縷清香,裡面有個梯子,通向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