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新宇回她:“嗯，我們都覺得還可以更好。”

我們，包括季長傾。他對自己一如既往地要求高。

這場戲，是謝榮不服從上級調任的指令，所以單挑上級的一場戲。年輕時期的謝榮果敢，充滿幹勁，對自己穿着的警服充滿熱愛，對自己的職業期望也很高，總覺得自己可以，骨子裡狂妄自信，滿身的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頭，總想幹一番大事。因此對上級小心謹慎的态度産生質疑，而上級也認為謝榮心态出現問題，所以調離謝榮，命他自我反省。

趙新宇注意到監視器那邊，季長傾重新醞釀好情緒，比了個OK的手勢，他于是拿着對講機道:“好，各部門準備，action。”

南璃看向屏幕，是季長傾的特寫。鏡頭裡，他滿臉的不服與倔強。炙熱的太陽閃耀在頭頂，汗一滴滴從額頭滑落，沿着堅硬的下颌線緩緩滑落，還沒到地上，便在半空中幹卻。

他一動不動，眼前被汗水浸潤，但依舊不後退。突然，他擡高手臂，同時側臉，用衣袖囫囵吞棗擦汗，卷起衣角随意擰幹，然後左腿前伸，眼神堅定，是迎戰的姿勢。

南璃忽然就想到第一次在電視上看到季長傾演戲的時候。那天，她煮了一鍋泡面，無意中打開電視，準備随便調個電視劇看。

然後就調到《蘭溪傳》這部劇。當時這部劇是熱門的IP改編，關注正熱，南璃有多耳聞，于是多停了兩秒。

下一刻便看到季長傾飾演的蘭溪撩起珠簾，先是探出一顆方正的腦袋，接着便是整個身子，他唇角噙着抹微笑，眼眸溫潤，身着一襲紅色錦服，當真是舉世無雙的翩翩貴公子。

就這麼一眼，南璃就将他看到了心裡。眼眸霎時亮起，隻覺得這小生唇紅齒白的，是她尚有限的人生裡見過最好看的人。她放下遙控器，就着泡面，頗投入地看了一下午這劇。

後來她才知道，季長傾飾演的是成年蘭溪，戲份隻有五六集。戲份少，但并不妨礙他演得出彩。

在那個下午，出于好奇，她去搜索關注了這個人，從此後一發不可收拾。

鏡頭裡的人與她記憶中的重合，好似變了又好似沒變。模樣沒變，但眉宇間更多了成熟坦然适從。

此刻，謝榮與排長扭打在一起，他極不服氣，但仍留有餘地，唯恐真的傷到排長，但排長利用他遲疑的這點空隙，逐漸扭轉局勢，以碾壓的姿态完勝謝榮。

謝榮被排長壓在身下，臉怼向地面，一張嘴就是一嘴石子一嘴灰，就算這樣，他仍高聲喊着:“我不服！”

排長大聲問:“哪裡不服?”

“哪裡都不服！”

“好。”排長果斷松開謝榮，“那就再來，我高低要把你這頭倔驢馴服！”

謝榮站起，身上的軍綠色短袖皺巴得不成樣子，臉上灰撲撲的，嘴巴周圍一圈的石子，但他顧不上整理自己，而是又沖上去。

這把排長沒有留情面，三兩下制服住謝榮，“我問你服不服?”

“不服！”

排長不說話，生拖着謝榮一米八五的大個到洗手池邊，用栓子堵住下面的排水口，蓄滿一水池的水，摁着謝榮的頭下去。

咕噜噜，水面冒起泡泡，排長按着謝榮起身，“服不服?”

謝榮的頭被迫仰高，全臉都在滴水，他咬牙，眼睛瞪得極大，眼皮周圍的肉拉到最緊，看向排長，一字一頓道:“不服。”

排長氣笑了，随即面孔嚴厲，對着他铿锵有力吼道:“不服給我憋着，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你要還想繼續當這個兵，就給我收拾收拾，麻溜滾蛋！”

排長松開謝榮的後衣領，拉着他重新回到大太陽底下，“稍息！”

謝榮已形成肌肉記憶，毫不遲疑邁出右腳，脊背崩得很直。

排長:“什麼時候想明白再立正！”

“卡。”

季長傾還沉浸在情緒中，但盡可能調整自己，與對手演員握手，給予鼓勵，接着便接過樂天給的毛巾，擦了擦臉，便向導演棚這邊過來。

他将毛巾遞給樂天，自己掀開門簾，走進棚内。

趙新宇聽到動靜，側邊看過來。

季長傾道:“我來看回放。”

趙新宇點點頭，将回放調出來。

南璃能感覺到季長傾帶過來的熱意，就在她身後。

她想回頭，回放已經開始。

許是他身子微微往前探，熱意包裹越來越明顯，南璃的耳垂忍不住也冒起熱氣。

這屋子怎麼突然就變得這麼熱，真是的，明明已經是九月，穆卡熱得感覺還在過炎夏一般。

回放結束，趙新宇本想回頭問季長傾怎麼樣，餘光瞥見南璃看着機器，目光凝滞。

他以為是有什麼問題，于是手握成拳在她桌前敲了敲，先問她的意見。

南璃看向趙新宇，肯定點頭，“挺好的。”

這是很官方的回答，不出錯也不出挑，提供不了可建設的意見。

季長傾卻皺了皺眉，追問:“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