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新宇聽見,忙以最快速度咀嚼完嘴裡的食物,站起招呼季長傾。
南璃握住筷子的手頓住,跟着衆人一道擡眸。
季長傾的個頭在狹窄的棚内顯得局促,他腳尖稍稍分開,微勾着頭,站得不那麼挺直。
調整一番後,看到衆人都看着自己,他忙道:“你們吃。”
一時間,誰都沒有動筷子。
季長傾對于工作人員來說,是必須供好的一尊佛。開機還沒多長時間,他的一舉一動意味着他們的飯碗還能不能保住。
因此,很默契的,誰也沒有移開眼神。
季長傾很快意識到這點,他目光尋找着,最終落定在南璃身上,打量一會便不動聲色移開。
無人說話,氣氛便顯得詭異。
最先受不了的是趙新宇,他試探開口:“季老師,吃飯了沒?要不坐下一起吃?”
季長傾看向趙新宇,唇角揚了下,“樂天幫我拿了飯,你們慢吃。”說着便從棚内退出去。
趙新宇一路送到棚外,親眼目送季長傾走遠,才回來跟旁邊人嘟囔一句,“季老師,是不是有什麼事啊?”
“不知道哎。”旁邊攝像小哥撺掇着,“要不你等會去問下。”
“我……”趙新宇一腦門煩躁,怎麼又是他。
南璃繼續低頭吃飯。
他們越想越不對勁,惴惴不安,想到很多種可能性。
說來說去,還是怕季長傾毀約。
眼見着局勢越來越不可控,趙新宇跟着胡思亂想,很明顯主持不了大局。
南璃不得不清了清嗓子,站出來穩定軍心,“季老師簽了合同的,輕易不會毀約。”
有人反駁,“那點違約金,對他來說不是事吧。”
“……但季老師不是什麼都沒說麼,我們不要自己吓自己。”
“話是這麼說,可,唉,我總覺得要失業。”
他這話題一開口子,衆人都沉寂起來。
趙新宇是個極念舊情的人,所以劇組裡這些工作人員很大一部分都是跟着他從第一部戲一路拍過來的,一起經曆過很長時間的沒戲拍。所以對現在的生活分外珍惜。
南璃很能理解這種大起大落,失意久了,日常一件稍有不同的小事都會變得極為敏感。
她看向趙新宇,肉眼可見的頹廢,見南璃看過來,眼神躲閃對她萬分抱歉。
這可不行,過多沉浸在回憶中隻會拖累前進的腳步。
南璃想了想,開口:“季老師在考慮接這部戲前,你們覺得他沒有考慮到方方面面嗎?考慮到我們這個班底,梳化服裝、攝像、場務包括導演,還有編劇我。”
衆人埋頭,看模樣是将南璃的話聽進去了。
南璃又道:“既然他都想到了,但他還是願意接這部戲,你們想過原因沒?說明他願意相信我們,願意給我們機會。”
“那我覺得,我就要盡到自己的最好,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在座的各位同仁,大大小小進過好幾個組,在各自領域都是專業人才。隻要我們齊心協力,把自己負責的事做到最好,那麼我相信這個電影最後會有非常好的成績。”
他們中有人漸漸因為南璃的話而擡起頭,眸中閃爍着激動的光芒。被打壓太久,整個人都變得極度不自信。
南璃繼續肯定道:“相信自己,摒除雜念,努力工作。”
短暫的午休時間一瞬而過,衆人都出去準備下午的拍攝。
南璃叫住想跟着往外走的趙新宇,“趙導,等一下,有點事想跟你說。”
趙新宇被她那句趙導,弄得冷汗直起,他慢吞吞走到南璃身邊坐下,“有話你直接說就是,幹嘛這麼客氣。”
哦,南璃看他一眼,直接道:“我是編劇,不是情感療愈師。”
趙新宇一下子就懂她什麼意思,他偏過眼沒說話。
南璃不慣着他:“逃避不能解決問題。我剛剛說的話隻能起到一時作用。那些人都跟你很長時間,隻有你能給他們信心。”
“趙新宇。”
南璃叫他,他不答。于是再叫,還是不答,便再叫。
“趙……”
趙新宇猛地擡頭,又很快低頭,“你給我點時間,我需要時間。”
雖一閃而過,南璃沒錯過他眼底攢聚的閃爍淚意。
她到底心軟。
這一關,隻能趙新宇自己走出來。
“作為同伴,我希望我們都能成功,可作為你的同學朋友,我希望你依舊可以是從前那個狂妄到有點讨厭的趙新宇。”
真心話,真得不能再真。
趙新宇沒忍住,背過身去,抖動明顯的肩膀暴露出他激烈的情緒。
南璃悄悄退出去,給他發洩的空間。
大學時期的趙新宇仗着自己在導演方面有點天分,便狂到不行。整個學校沒人不知道導演系的趙新宇,一頭特立獨行的黃毛,經常逃課,又總能在拍攝作品上給人驚喜,老師對他是又愛又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