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天公依舊不作美,甚至雨勢逐漸變大。
可進度不能再拖,趙新宇仍按照他原本計劃,繼續拍攝搜救戲。
下着雨,又是拍外景,拍攝難度增大。工作人員穿着雨衣,扛着機器持續淋在大雨下。
這是場群戲,主演在說話時,勢必會帶到身後的其他演員,因此每個演員的表現都很重要。
季長傾一如既往很穩,但林逸不知怎麼回事,老是出錯。
連卡幾次後,他更是自信心急速減退,一遍不如一遍,到最後都不太敢直視季長傾。
趙新宇隻得再次喊卡,讓所有人都先休息會。
雨越下越大,不見小,嘩啦啦澆在趙新宇心上,愁得他焦頭爛額。
樂天打着傘,将準備好的厚毛巾連忙披在季長傾身上,擁着他上了房車。
趙新宇隐忍着怒氣,沖到剛走進臨時棚裡躲雨的林逸面前,劈頭蓋臉一頓輸出,“你怎麼回事?會演戲嗎?不是專業院校畢業的?怎麼這麼生硬,找鏡頭不會,說話也不會?”
自開拍以來,趙新宇從沒發過這麼嚴重的火,把面相幹淨的林逸說得耳根子通紅,很是羞憤,他承認自己總找不到狀态,彎腰誠懇道歉,“對不起。”
趙新宇看着他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有一肚子話想說,無可奈何皺眉偏頭。倒不是他想發火,主要是雨下得越來越大,拍了兩小時,中景戲都還沒過,他實在是急。
他們拍了兩小時,工作人員扛着機器在雨裡就淋了兩小時。
一場秋雨一場寒,再這麼下去,身體吃不消的,他隻能喊停。
但看到林逸努力憋淚的樣子,他又罵不出口,焦急之餘,隻能讓他好好找找狀态。自己則出門冷靜冷靜。
季長傾從上房車後,就沒再下來。車門緊閉,南璃看不到裡面的情況,不好貿然打擾。
工作人員好歹有個雨衣穿着,他确是實打實拿身體在硬抗,剛剛樂天扶着他去房車,南璃見他明顯唇色蒼白,凍得渾身控制不住地抖。
南璃拿起劇本,起身去臨時棚。
才剛靠近,就聽到抽泣聲。
南璃收傘,林逸聽到動靜,忙用袖子胡亂擦掉眼淚,轉身,乖巧叫了句,“南老師。”
他聲音帶着哭過後的啞然,委屈巴巴的,看着有點可憐。
南璃在他身邊坐下,攤開劇本,翻到今日劇情那一頁。
“這段戲大緻是這樣的,你跟着謝榮一起出任務。謝榮打頭陣,你是第二個,動作機警,保持警惕就可以,然後在摸到犯罪分子後,你們有了一次對話,這時候會切近景。”
“榮哥,讓我去,我可以從側面突圍,吸引火力。”林逸對于台詞已經熟記于心,他立馬背出來。
“好,這是後面的内容。我們先來解決你卡殼的地方。現在拍到的進度仍是在搜救那段中景,我在鏡頭前看了你的表演,我想知道為什麼季老師看你時,你不敢直視。”
她聲音溫柔,條理清晰。
林逸咽了下口水,實話實說,“我緊張。”
他一個新人,第一次演電影就和影帝合作,榮幸之餘,太擔心自己出錯,拖影帝的後腿,就越想努力做好,反而努力過頭,起反作用。
“你這是太緊張了,給自己施加的壓力太多,也可以說是。”南璃頓了頓,直白點出,“沒入戲。”
林逸猛地擡眼,隻覺得南璃這句話直擊他内心深處,反複敲打着他。
“在你的潛意識裡,你認為季老師還是季老師,而不是謝榮。你要時刻記住,導演一喊開始,你就是角色本身,而不是林逸。”
“這很難,但你吃演員這碗飯,就要努力做到這點。”
林逸似懂非懂。他明白南璃的意思,隻是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做到。
“相信相信的力量,你可以的。”南璃鼓勵他,然後合上劇本,起身,“你自己再調整調整。”
林逸禮貌陪着起身,又叫住她,“謝謝你,南老師。”
南璃抿了下嘴角,沒說其他,隻道:“好好演。”
她擔不起林逸的謝,幫他也有她自己的私心。
返回導演棚的路上,正碰上懷揣着劇本,急匆匆走過來的趙新宇。
見南璃從那出來,趙新宇舉着傘問:“怎麼樣?”
“壓力太大,給他點時間。”
趙新宇歎了口氣,他是很願意給新人時間的,隻不過這個天氣。如果一會,他還是不在狀态,他隻能逼一逼他。
剛剛發脾氣,也是為了讓他警醒振作一點,這是在拍電影,不是鬧兒戲,也沒有那麼多的NG次數。
林逸是比較早定下的演員,倒不是他有多高超的演技,而是他經紀公司老闆與制片人認識,制片人想着找他老闆投點錢,他老闆就提出要求,要塞人進來,還必須得是主要角色。
趙新宇得知這件事的時候,掙紮過,試圖辯駁制片人,但實際情況是電影能開起來就十分不易,哪有資格挑三揀四,不就是塞個資源咖麼,趙新宇咬牙用了。
再後來,第一次見到這男孩,剛滿二十二。皮膚白淨,笑起來腼腆,看着蠻踏實一人。之後林逸表現得很謙虛,沒一點身為資源咖高人一等的感覺,反而常常跟他們一起吃飯,沒他的戲也會來現場看其他人演戲。
趙新宇覺得這孩子以後能闖出來,自然對他多照顧。隻是他再照顧他,也得顧其他人。
他看向不遠處朦胧的房車,孤零零的,又很招眼的一隻龐然大物。
又過了二十分鐘,雨點相較之前,沒那麼急。
趙新宇撐着傘走向房車,敲了敲門。
樂天從車上下來,先一步撐起傘,然後季長傾下來。
他一步步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