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璃默默跟在季長傾身後,接着停下腳步,她突然不知道跟上去要做什麼,要說什麼。
在日常生活中,南璃是很理性的,鮮少有行動大于思考的時候。可剛剛想要沖到季長傾身邊的念頭,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為。
她感受到自己的不受控,身體裡仿佛有另一個自己在與她抗衡。
冷靜幾秒,南璃擡眸看向正處在光源中心的季長傾。
他亦停下,一手拎着梨,空閑的那隻手從褲兜裡掏出手機,滑過屏幕,将手機舉到耳旁,往人行道内側偏了偏,走到一邊去接聽。
季長傾一口純正的京市話,“您怎麼有空給我打電話?”
誰知他這句普遍的開場白跟點了炮仗一樣,電話那頭的老爺子火更大,“怎麼着,我現在都不能給你打電話了?”
季長傾全盤接受他的怒火,默默歎口氣,自家老爺子還是要哄着,“不是這意思,您打電話是要跟我理論這個?”
“當然不是。”老爺子被他一打岔,說起别的,“我問你,你到劇組多少天了,不知道來個電話?”
說起來好笑,他親兒子進組的消息,他還是從網上知道的。
季長傾:“這不是怕您氣還沒消麼?”
“怕我氣沒消,就趕緊回來,聽我的……”
“那不行,我拍戲呢。”
老爺子那頭頓了下,退而求其次,“那不忙的時候抽空回來一趟,我都給你把李家那丫頭約好了,你回來露個臉,見一面就行。”
又是這事。
“我說您沒事就彈彈琴,養養花釣釣魚,别整天操心這些沒用的事。”
季長傾三言兩語又把老爺子氣得吹胡子瞪眼,提高嗓門,中氣十足道:“這怎麼是沒用的事,這是你的終生大事!你要能給我帶個兒媳婦回來,我才不管你,你愛上哪上哪!”
“李家那丫頭有什麼不好,知根知底的,小時候你們不是見過一次,聊得挺好麼?”
“爸。”季長傾頗無奈,隻覺得跟他說不通,“現在不興包辦婚姻。”
包辦婚姻?
老爺子氣得不行,電話那頭直接沖季長傾嚷道:“那你倒是給我帶回來一個啊!三十多歲的人了,還要我替你操心這些,真丢臉!”
季長傾了解老爺子的脾氣,剛剛嚷那一下,是真生氣了,估計又得罵他一陣子。于是他将手機稍拿遠些,另一隻拎着梨的手改為往上托,舉着梨抵在胸前。
突然,視線被地上幾個不尋常的小光點吸引。
他為了接電話,特意退到人行道的最内側,光線較弱,幾乎隐在黑暗中。
而這地面上的光點,既不在路燈的投射範圍,也不屬于此刻的任何一盞車燈。
季長傾向後看去。
南璃也不知怎麼了,季長傾停下,她也沒想着離開。在她的角度,隻能看到他嘴巴在動,可聽不清在說什麼。
他忽然轉頭,在她意料之外,她一慌,手跟着微動了下,這才發現自己手電筒還沒關,似乎随着她的動作,光線跟着在他頭頂轉了一圈。
南璃忙關掉手電筒,垂眼盯着地面,看自己的鞋尖。她像被施了法術一般定在原地。
被季長傾抓個正着,此時似乎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季長傾看到南璃,稍揚了下眉。樹影重重,頭頂路燈一層層折射下來,斑駁的光照在她身上,一半是清冷一半是柔和。
挺奇妙的景象,可在她身上都不違和。
她埋着頭,一本正經的樣子讓季長傾忍不住也看過去,地面上空空如也,連個吹落的樹葉都沒有。
而她看得那麼認真,大概是有什麼一閃而過的靈感迫切需要抓住吧。
算了算時間差不多,季長傾又回頭,重新将手機舉到耳邊。
老爺子語氣和緩許多,罵這許久,也是罵不動了。
“你老實說,是不是像你經紀人說的那樣,你為了躲我随便接了個戲?”
“沒有的事,别聽他瞎說!”季長傾否認。
“哼。”老爺子不信。
“您哼什麼?”越來越像小孩,季長傾隻能繼續哄着,“這樣,您看我這剛進組,我又是男主,戲份重,實在擠不出時間。你說的那事再緩緩!”
“緩,緩到哪年去?每次都拿這些話來搪塞我!”老爺子上過太多次當,壓根不接茬。
季長傾無法,開始擺爛,“您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罷。”
“什麼意思,你個臭小子,翅膀硬了是不是?”
“字面意思。不早了,該睡了。”
“季長傾!”
“嗯。”
季長傾等了會,電話那頭遲遲沒說話,他知道老爺子往後退了一步。
近些年,老爺子身體有些不大好,所以一直盼着季長傾成家。可心裡也明白,感情的事不能強求,各人有各人的緣,他兒子的緣還沒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