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座兩人尴尬笑笑，周挽眉便拉着林逸聊天。從常見的是哪兒的人一直聊到這部戲，偶爾空下來，周挽眉又扯起别的。

總之熱鬧是前座的，後座的氛圍還是冷。

别說周挽眉覺得季長傾連日來奇怪，他自己更是強烈感覺到。怪異似乎就是從姚望來的那天開始，他對他說了句情緒不對。自此後他便覺得他在失控。

他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穩定情緒在逐漸崩潰。

被周挽眉拉上車，季長傾一路都在看着窗外。

自然比周挽眉更早看見南璃和林逸。

細雨朦胧，一把傘下，兩人腳步一緻。

林逸微偏着頭一直在注意南璃，沒讓她淋濕一分，倒讓自己半隻胳膊都是濕的。他輕笑了下，便聽周挽眉喊停車。

雨中散步，确實夠别出心裁。

這會，季長傾依舊看着窗外，雨似乎止住。透過暗色的車窗，能看見不屬于他的另一道剪影，線條柔和。

南璃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就是拍電影給鬧得。他和趙新宇湊在一起，兩個完美主義，總想精益求精。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同一個片段總是拍了一遍又一遍。就今天，一句話拍了十一遍，季長傾還覺得不滿意。

後來時間實在來不及要轉場，隻能作罷。他是不是因為這個情緒不佳?南璃試圖從他身上找到答案，可他情緒起伏超級不明顯，總是淡着一張臉，她根本猜不透。

想開口直接問，又覺得越界。

車内依舊黯色，他的眼睛還是很亮，像閃耀的黑寶石，更像熠熠生輝的星星。

黑夜裡，每當她擡頭看，便總會想起他這雙眼，多情又寡淡。

極緻的矛盾，極緻的融洽。

她微微歎息，視線還沒從他身上完全移開，便被準确捕捉到。

南璃被季長傾抓個正着，他偏頭，眼神詢問。

南璃反應從沒這麼快過，她靈機一動，指着季長傾左側臉頰，肯定道:“上面有個黑點。”

季長傾微皺眉頭，信以為真，伸手對着臉頰指了指，“這裡?”

南璃點頭。

季長傾的指尖毫無猶豫觸摸上去，揉搓兩下，然後攤開手掌，借着微弱的天光，向她展示手上什麼都沒有。

南璃心虛，但目不斜視，“可能是掉了吧。”

季長傾沉默一會，接受這個答案。

他往南璃那側傾身，彎低頭顱，讓南璃看得更清楚。

“還有嗎？”

煩人的心跳又像是鼓槌般跳動，一聲一聲，似要從她胸腔中跳出。

南璃眼睫微顫，努力克制自己，讓自己不後退，不自覺看向那星辰眼底，又裝模作樣看向兩邊臉頰，然後誠實搖頭，“沒有。”

前座的兩人還在聊，絲毫沒注意到後座的異樣。

他們都是安靜的人，此刻刻意壓低聲音，用氣音交流，更多了層旖旎的意思。

南璃說完後，季長傾沒立即撤身，反而盯着她身後，愈來愈專注。

“怎……怎麼了？”南璃緊張得咽了下口水。

季長傾抽空看她一眼，“車窗上有個蟲子。”

南璃一聽，顧不上許多，連忙往他這邊躲，“哪裡?”

兩人靠得更近。南璃的頭枕在季長傾胳膊旁，雙手抓住他的衣袖，進而接觸到輕薄衣料下緊實的肌肉。可她太慌了，完全無所察覺，察覺她隻要擡頭，便會觸到他的脖頸，脖頸中間最凸起的那塊。

季長傾一時間也很懵，他喉結滾動，鼻息間盡數湧入一股好聞的甜香，不濃郁，很清雅的甜味，似乎是她洗發水的味道。

她的發質很柔軟，落在他手臂上，輕輕涼涼的。偶然露出的耳垂小巧玲珑，紅得誘人，連同白嫩的下巴都在泛紅。

季長傾輕眨了眨眼。

南璃很怕蟲子，尤其是黑乎乎的或者色彩豔麗的毛毛蟲，總覺得太滲人。此時她還沉浸在恐懼中，絲毫沒意識到自己動作有什麼不妥。

直到她發現季長傾一直不說話，這才意識到她這樣，似乎是在季長傾的懷裡，兩人姿勢太過暧昧。

他的呼吸就落在她額上，很有規律。南璃不敢擡頭，不敢去看他依舊清淡的眼底。

她慢慢往後撤，撤幾步又想到後面的蟲子，頓時舉步維艱。

她下定決心擡眸，幹淨的瞳孔看着季長傾，眼底為難，思考着該怎麼開口。

季長傾喉結輕滾，眼睫垂下，眼底是化不開的墨。

南璃從沒見過瞳色這樣深的他，眼睜睜看着他後退又靠近，在她耳邊道:“禮尚往來。”

聲音低沉磁性，呼出的熱氣敲擊着她的耳垂，讓本就紅的耳垂更加鮮豔欲滴。第一下南璃是沒留意說話内容的，直到後來，心緒平穩，漸知漸覺。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

所以她向後看，車窗如嶄新的一般，根本沒有蟲子。

他不過是因為她诓騙他左臉頰有黑點，而禮尚往來地回她一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