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年，父女倆就開始收拾東西了，其實兩人也沒什麼要帶的，德存收來的那些貨，都趁着年節下的出手了。

汝賢年前就回了西京，在自己家過完年才又來了汴京，這次帶了好些丫頭小厮，說是要給自己老弟搬東西，見兩人并無甚有用的行李，便又數落了德存一通。

妙清連日來忙于會友，整天吃吃喝喝，雖說沒什麼課業壓力，但情緒壓力倒是拉滿了。

她自小就在汪家，這次出來也屬于離家出走，并未辭别家人，故而何曾碰見過這等陣仗的告别禮節，京城裡本就講究人情往來，别說是玩得好的朋友們，就是隻見過幾面的，知道她是呂家的人，也要找些理由，請個客、送份禮的。

如此，妙清雖然連日大魚大肉的，身子是眼見着壯實了起來，可氣色并未大好，她也對這種應酬煩不勝煩，便催着姑姑快些走了。

汝賢和德存商量了，先叫父女倆去西京住半月，也見見伯澤，因他公務在身，這才沒陪着汝賢過來。

臨近離開了，妙清果不食言，拉着子晝和承簡一起，又去了趟艮嶽。

一樣的樹蔭下，此時綠葉新發，自然沒有當日之盛景，但今時透過嫩芽照下來的光，柔柔的，更惹人愛。

“去年這個時候，咱們正好相遇呢。”一束光正好照在子晝眼睛上，他眨了眨眼，往妙清身邊挪了挪道。

“是哦，今年遊園我是去不成了。”

“叽叽喳喳的，也沒什麼好玩兒的。”子晝安慰。

他又掏出個東西來，遞給妙清，道：“這是我年下和家人去五嶽觀求來的，你帶着。”

“你說得好東西就是這個？這保佑啥的？”

“自然不止這個，誰叫你走得這麼急，其他東西，我給你留着，到時候直接叫你們家人搬走。這個是保佑你發财的，我思來想去，原想給你求個好姻緣，但估計你也不在乎，還是給你求個富貴運氣吧。”

“怪道是個小銅錢的樣兒呢，我喜歡，發财就好，你還挺上道，沒給我整那些有的沒的。”

轉頭，妙清又對承簡開玩笑道：“你就沒點兒東西給我？”

承簡臉一紅，磨磨蹭蹭地從身後摸出一個小紅布包。

“這是什麼？你也真是的，有東西早拿出來啊！”妙清也不客氣，把東西撈過來，三兩下就拆開了。

這是一支刻工精細的小匕首，柄上還鑲了好些寶石，但匕首整體卻是烏木色的，把在手上也很輕便，不仔細看，是瞧不出這其中的精緻之處的。

“怎的給我這個？叫我學點功夫？”妙清擡頭望向承簡。

承簡轉了頭，又撓撓頭道：“這是我爹給我的，我覺得好看，就送了你罷，你也能拿着防身，不然你天天在外面野的，真遇到什麼事也不好。”

“真叫我防身哪？”妙清不懂這人的腦回路，不過也不願拂了承簡的好意：“這也挺好，一個保我平安，一個保我發财，這兩樣我确實都喜歡，謝謝你們啦。”

見子晝一直盯着自己，妙清一個激靈，忽想起她也準備了禮物，便叫來阿萬，東西都擱她那兒收着呢。

“這是我爹帶着我收的兩套小茶具，都是汝窯的，你們也知道，都是官家的，是我死乞白賴才弄到的，一套龍盤虎踞的，一套仙鶴的，你們自己挑想要的吧。”

“這也太官方了吧。”子晝小聲吐槽，得了妙清一記白眼，便不吱聲，挑走了龍盤虎踞的，承簡則拿了仙鶴的。

三人又轉了話頭，因年後妙清就沒有去學堂裡了，子晝便挑了些學裡的新鮮事，告訴了妙清，直聊到太陽快落山了，幾人才各自歸家。

到真走的那日，顔蘊和阿甯結伴去了呂府相送，阿萬小寶他們和妙清相處了幾月，也是難舍難分，幾人俱紅了眼眶，倒叫汝賢笑話她們黏黏糊糊的。

妙清他們走時已是二月末了，本就比預期的日子晚，又在西京逗留到了三月末才正式上路回平江。

而汝賢因也有多年未回家，便決定趁這次機會，與德存父女一起回去。

伯澤一把年紀了，自家老婆也就是回趟家而已，他竟像是生死别離似的，眼淚就當着衆人的面撲朔撲朔往下掉，汝賢和丁家一幫人已是見怪不怪，當初汝賢就是自己去了兩趟汴京，這丁老爺就夜不能寐了。

不過妙清倒趁機又嘲笑了回去，惹得汝賢紅了臉。

路上父女倆還特意繞道績溪，探望了阿南母子倆。

等到了平江，已是五月了。

車轎到了汪府門口，妙清倒還算好的，德存坐在轎子裡，已經是呼吸不暢、心跳加速了。

“爹，您還好吧？”

“沒事，爹喘口氣就好了。”

等兩人一下了轎子，隻見門口齊刷刷站着汪家一家子人，這下妙清也有些招架不住了。

與家人幾年未見，對上眼神，兩方竟都是愣住了，空氣凝固了，一陣風把地上的新葉吹起，打了幾個旋兒又吹走了，也沒見有人先開口。

還是曹氏反應快，她先拍了拍手，大着嗓門道：“存哥兒！賢姐兒！臻姐兒！我的天哪，這麼久沒見了，快些進來，快快，來貝兒、春兒，快把大爺小姐們迎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