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元宵,不再如往日由曹氏出面,以龐太太的名義操辦,而是直接由龐老夫人操刀,這下再沒人拒絕出席了。
因有龐老夫人在,小龐氏原是不願赴宴的,可是一來前段時間的除夕宴她也出席了,二來她也不好攔着孩子,于是思來想去,還是心一橫,心想在這種場合,倒也不至于鬧得太過尴尬。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德潤沒有出席,說是要去參加知府家的筵席,不過這便更叫人想入非非了。
這頓飯吃得了然無趣,小龐氏和曹氏在一家子人看來,正是處于漩渦中的兩方,可也不知這兩方到底葫蘆裡賣得什麼藥,自上桌就沒開過口,正主不說話,其他人誰腦筋不好上杆子挨罵呢。要不是還有些姑娘小子們鬧一鬧,竟是不知這頓飯該是如何難熬。
這主桌還有位龐老菩薩,她坐鎮,更是壓得人吃也不是、說也不是。
妙清心思不在此處,一頓飯吃得是味同嚼蠟,汝惠又不在,和李姨娘一說話就得繞到嫁人上,想瞧瞧德潤的意思吧,這人又沒來。
終于,這飯菜從熱氣騰騰端上來,直吃到涼飕飕硬邦邦的,也沒動幾筷子。
“諸位,我瞧着大家也吃得差不多了,幾位姨娘便叫丫頭們把哥兒姐兒領回去歇息吧,我們一家人說說話。”龐老太太突然發了話。
語罷,桌上各人神色各異,幾位有孩子的姨娘吩咐了便又端坐下來,轉眼菜也撤了下去,換了熱湯。
龐老太太臉色又嚴肅了幾分,繼續道:“自前年起,咱們家裡就不大太平,老爺子、大爺的事兒,便也不提了,他們走了之後,家中也有很多人出去了,既是這些人不願再呆在這汪家,我便也不強求,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兒。”
“本以為分家之後,各位都可安安心心過日子了,可沒想到,也才一年的功夫,這家裡又鬧将起來了。”
龐老太太眼色突然冷峻起來,眯着眼掃了一圈桌上的人。
“諸位便看看,咱們汪家就還剩下幾人了,你們這麼些人,還要說嘴,還要鬥,這中間還有看熱鬧的,你們都預備着把這個家拆了才滿意?汪家沒了,或是無法撐起那麼些産業了,你們覺得自己還有好日子過?”
“三小子成年累月地在外面奔波,這才在家中流年不利之時,沒讓汪家倒下來,老爺子也從很早就栽培三小子了,這是全家都有目共睹的,就是嚴厲些,也是為了三小子能不驕不躁,好好當家。這便讓一起子小人鑽了空子,見天的在人前人後搗鬼,恨不得挑撥的這個家永無甯日。”
“你們莫不要以為我天天居于深宅後院,又隻一心禮佛,便不知道這外面的事,我就直說了,老身不止知道,是誰在其間造謠,我也清楚得很!”
“我既已将家中一應大小事務都交予了曹氏,你們見了她就是見了我,老爺子将生意交給了三爺,你們見了他便是見了老爺子,其餘人,不管身份如何、有什麼關系,說得話都做不得數。”
“這話,我今日說了,他日就不再重複,如果有人又起了什麼心思,就趁早離了這個家,若往後還作妖,仇姨娘的下場就是個例子。”
席上人聽了這一番話,都不敢吱聲,沒成想卻有個沒眼色的年輕姨娘,見老太太顯然站在曹氏這邊,就想拍拍曹氏的馬屁。
“老夫人真是青天大老爺,我們都是一家人,誰敢不聽曹姨娘的,都是畢恭畢敬着呢,往後也是一樣的,必不給姨娘添亂。”
一句話說出來,她正得意時,一擡頭卻見老太太隻自顧喝湯,曹氏也并不搭理她,當下便讪讪的,還想再給自己找補找補,龐老太太卻發了話。
“這位姨娘,我都不記得是誰了,瞧我這記性,竟忘了這家裡還有這麼個伶牙俐齒的,汪家如何倒是你一人說了算了,我也擔不起這青天大老爺的名聲,想來你是想要個更好的主兒了,今兒是元宵佳節,便遂了你的願,萬兒,把這位姨娘帶下去,明日便發賣了。”
“太太!”
這姨娘還要求饒,萬兒早一個眼色,便有幾個家丁上來,架着人胳膊就拎出去了。
鬧了這一出,整個大廳裡,靜得一根針掉地上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老身知道,擾了大家吃飯喝酒的雅興了,我本也不願意攪和家裡這些雜務,往後諸位還是好好過自己的日子,我也不會幹涉,隻是不要自己往刀口上撞。”
“我今日也乏了,喜兒,回吧。”說罷,便由喜兒攙着,離開了萬榮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