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鹭酒肆,一樓,廳堂。
賓客來來往往,人聲嘈雜。亂糟糟的,比不上二樓雅間清淨。
姁妤略微嫌惡。
“……濮陽王乃是本朝第一異姓王……”
旁桌無所畏憚地妄論朝政,隻言片語漏入耳中。
青罡的臉色有刹那僵硬。
姁妤敏銳地捕獲這稍縱即逝的詭異。她收回偷聽的心神,掩袖,抿一口茶水,轉而窺察青罡的一舉一動。
幾日相處,姁妤逐漸适應青罡的存在。理智代替惶懼。
一些多年練就的看家本領便施展出來。
察言觀色,試探掌權者的逆鱗和軟肋。
望風希指,表現自己忠誠以謀取小利。
青罡武力高強聰慧過人,性情卻極易呈浮于表,不擅隐匿。姁妤摸不清他喜怒背後緣由,然,假以時日,她定能從其對事物的反應中窺得一二。
“……兖渠以西惟中州,兖渠以東壤濮陽……”
談笑缥缈。
青罡神色愈發地僵硬。
姁妤眼睛盯着青罡,右手夾一筷子素燒鵝,放進他碗裡。她低眉淺笑,輕聲道:“這是煙鹭酒肆的招牌菜,青郎且嘗一嘗”
她想試探他。
“你一直在看我”青罡卻将目光移過來,斜睨着她,“監視我?”
姁妤驚愕,手抖了一下。
“怎會如此”姁妤撐着笑臉,“我是青郎的人,自是眼裡隻有青郎”
青罡嗤笑一聲,夾起素燒鵝,囫囵地将其吞進口中。
吃相粗魯。
姁妤垂下眼簾,藏匿眸中鄙夷。
不知禮樂,無禮無賢,哪裡像個文士。
也是,他隻是貴人的手中刀。
論起來,至多算半個奴才,遠不如自己上得台面。
姁妤夾起一塊炒血鴨,佐椒被染成褐色,東倒西歪地粘在鴨肉表皮。她眼中閃過一絲厭棄,丢到碟子旁側。尋尋覓覓,挑了勉強入眼的酒燒寒菌,嘗了兩口。
“待會兒帶你去個地方”青罡嘶啞的聲音飄下來。
姁妤順從地應了一聲。
昆侖奴,菩薩蠻,高麗婢。姱盛色,崇靡麗。
豪家大廈敞千楹,風搖玉柄輕,金盆弄水複敲冰。
吳歌西曲延過高牆,絲絲入耳。
清風徐徐,帷帽墜的銅币淺露随風搖曳,碰撞,纏繞。玎玎珰珰。
周遭景緻隔着皓紗,變得朦朦胧胧。
姁妤從朦胧中勉強識辯。
行什府,東外門。
行什府是紹淵帝做親王時的宅邸,聖上賜給濮陽王世子做世子府。
它坐北朝南,東西南北各修四道門,朱門綠漆琉璃瓦,鎏金門釘六十三顆。房三十餘間,殿閣樓廳坊一應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