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像她這樣好,一直堅持學習沒放棄,被人背後指點說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也不松口随意嫁人生子。
瞧瞧,如今省卻多少麻煩!
江雪梅端起臉盆出去倒水,開門前回頭又問江嬌:
“真不見?那我幫你帶話?”
“不見,趕緊叫他們走吧。”
江嬌斬釘截鐵,依舊頭也不擡,這題目有些難啊。
“行吧。”
江雪梅搖搖頭,單手拉開屋門。
王知青壓滿一桶水停下,看見她出來,笑着跟旁邊眼巴巴等着的王大海說:
“你跟江雪梅說吧,你愛人住她屋。”
說着提起水桶進了夥房,預備盛出晚飯後洗鍋燒洗澡水。
花大海哎一聲道謝,抱着孩子湊到江雪梅跟前,眼睛忍不住往她出來的那間屋子望。
“别看了,江嬌不想見你。”
江雪梅将話帶到,對上男人懷裡小姑娘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心裡一軟,多加一句:
“你趕緊抱着孩子回去吧,天冷,别再凍着孩子。江嬌是鐵了心要考大學的,你再攔也沒用。”
看着男人憔悴不失英俊的臉龐,江雪梅想起江嬌收到外地來信時春心蕩漾的異常表現,頓了頓,沒多勸什麼。
江嬌那樣的人才,配花大海這個初中都沒念完的半文盲,本來就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委屈了。也不知道江嬌這些年過的都是啥樣日子,物質上的匮乏能忍,精神上的空虛可沒法将就。
聽見拒絕,花大海臉色瞬間黯淡,飛快掃一眼女知青平凡樸素的面容,轉頭緊盯着那間屋,提起點聲音喊:
“江嬌,我不打擾你學習,就跟你說幾句話。花秾今天出院,孩子想你了,你出來看看吧。”
說完期待地屏息等着。
屋門依然沒有開。
他不死心地低頭催促閨女:
“福妮,快喊媽媽,媽媽就在那裡!”
媳婦有家不住住知青點,他都快成全大隊的笑話了,今天非得勸江嬌回家不行,有啥話回家說,這樣鬧着不像話,爹媽也有意見。
花秾沉默地看他兩秒,掙紮着要下地。
花大海眼裡浮現抹喜色,慌忙把她放下,附在她耳邊說:
“去找媽媽吧,她就在哪裡。喊媽媽回家,爹給你們做好吃的!”
花秾又多看他兩眼,輕易讀懂他形之于外的思念與惶恐。
看着有些可憐。
花秾别過臉,搖搖擺擺往那間屋走。
江雪梅沒阻攔。
母女天性,她沒阻攔的資格與必要。
花秾費力邁上台階,擡起手拍門:
“媽媽開開門!我再也不偷看你的信了,你别再生我的氣了好不好?我才上二年級,認的字不夠多,真的沒看懂那信裡寫的什麼,媽媽的秘密沒有洩露出去你盡管放心。
要是你還沒消氣,就再打我一頓好了。我不怕打針住院,隻要媽媽别再生我的氣,别不要我們……”
話沒說完,屋門砰地打開,露出江嬌嬌弱卻嚴厲的臉:
“胡說什麼!什麼秘密不秘密的,壓根沒有的事情。你給我進來!”
花秾被她一把拉了進去,屋門砰地一聲在身後關上。
江嬌的力氣有些大,好在花秾穿得厚實,隻感覺到一點點疼。
隔絕開旁人的視線,江嬌徹底冷下臉松開手。
花秾站立不穩,差點摔倒。
江嬌冷冷看着面前蠢鈍不堪的女兒,眼底滿是厭煩:
“不許再提信的事,我打你是因為你不聽話!媽媽有沒有教過你,不經别人允許不準動别人的東西?你擅自看了我的信,你自己說該不該打?”
花秾費了點力氣站穩,瞄一眼眼前大言炎炎的女人,嘴一癟,低下頭:
“媽媽别生氣了,都是我的錯,媽媽回家吧。”
不低頭不行,實在擠不出眼淚做氣氛啊。
花秾抱憾,默默感歎白蓮綠茶也不好當。
江嬌聽着她哭唧唧的動靜就厭煩,下意識看一眼書桌抽屜,裡頭有初戀男友給她的來信。
隻看這麼一眼,她唇角便不由自主上揚。
闫旭那個首長閨女的老婆兩個月前終于病死了,留下個丫頭隻比花秾大兩歲,還需要有媽媽照顧,闫旭肯定要再婚的。
聽他信裡的意思,似乎對她同樣餘情未了。闫旭如今已經當上連長,有前頭老丈人扶持肯定前途無量。要是給他生個兒子,那将來的一切都是她兒子的,她早晚會是首長夫人!
江嬌情緒迅速好轉,不耐煩地趕人:
“回什麼回,我要專心複習考大學聽不懂嗎?趕緊走,别來煩我!”
她如今跟闫旭門不當戶不對,當然要多給自己加砝碼,這個大學她考定了!
花秾被她推搡着往外走,嘴裡哼哼唧唧假哭哀求,出門時回頭深深盯了那書桌一眼。
恍惚間似乎看到窗外有個人影,看着還有些眼熟。
花秾眨眨眼,以為自己眼花了,她才穿來幾天,哪認識什麼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