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輕輕點頭旋即走到他身側,朝士兵問道:“怎麼回事?”
見兩人這種天氣還在加班,鐘婠婠還善良的遞給他們一人一把傘。
兩個士兵接過道謝,于是便指着地上的人解釋道:“是這人,在門口跪求要見殿下一面。”
鐘婠婠這才低頭看向地上的人。
怎麼說呢……很狼狽。
就像一隻被雨水浸濕的被丢棄的小狗。
脆弱,無助。
她伸手,将他籠罩在自己的雨傘下。
……
不曾減弱的雨勢讓東方宿睜不開眼睛。
他隻能憑借着朦胧的人影分辨自己面前是否有人。
隻是,忽然間,他感覺自己頭頂上方的雨停了。
他條件反射般的眨了眨眼睛,再睜眼間便看清了來人——
那是一雙十分清澈的眼睛,仿佛能一眼望見他内心的不安與卑微。
眼前人身着着最為昂貴的絲錦羅群,在灰蒙蒙的天地間是那般突兀紮眼。
“……”
刹那間,他似乎忘了自己的來由,耳邊傳來心髒砰砰直跳的聲響,此刻的他好似什麼都忘記了。
“所以,你找我,是有什麼事?”
女孩稚嫩的聲音傳入耳畔,讓東方宿如夢初醒。
“殿下!”
他忽然意識到,眼前人就是當朝的公主殿下。
他跪在地上,伸出髒兮兮的手就要抓住女孩的衣角,卻在即将觸碰的那一瞬間及時收手,改為以頭觸地。
“求殿下派人醫治在下的乳母!她如今病重,蓋因我身份卑微,宮中無人肯為她醫治!幸而知殿下仁善,故今日鬥膽驚擾殿下——求殿下派人救救她!”
男孩嗓音沙啞,甚至帶上了陣陣哭腔,“所有後果,臣下一人承擔!”
鐘婠婠大抵是懂了,隻見她抿唇聽完後便遙遙看着一個侍衛道:“麻煩你啦,去太醫署尋位禦醫過來啦。”
“是!”
士侍衛領命,撐傘而去。
東方宿看着侍衛遠去的背影愣神了片刻,再回眸時,竟覺得雨小了許多。
“……”
他低着頭顱,雨水順着他的發絲話落,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碎裂開來。
果然,這對她來說隻是一件随手的小事。
“……”
見他不說話,鐘婠婠自然也沒有搭話的興趣。
她隻是站直了身體探究似地看了他一會兒,而後将自己的傘放到東方宿手邊,轉身鑽進穆十一的傘下。
“走吧。”
她道。
“殿下!”
适時,東方宿忽然嚷了一聲,吓得鐘婠婠渾身一抖。
她側眸,淡定撇向少年。
隻聽少年擡起了頭,一雙眼似琥珀般清透。
他低聲呢喃道:“多謝……”
“不必。”
舉手之勞罷了。
鐘婠婠微微颔首,轉身便走了。
至于後來,那禦醫有沒有治好他的乳母,鐘婠婠也未曾過問。
生死看天,她管那麼多幹嘛?
平白為自己尋些麻煩。
……
……
幾日後,禦花園中。
春意漸濃,禦花園中一片郁郁蔥蔥。
鐘婠婠捏着裙角去尋皇帝,遠遠的就看見自己的美貌爹爹。
涼亭的紅木檐角上挂滿了精緻的風鈴,微風拂過,鈴铛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鐘攸序端坐在涼亭中央,一襲金絲黑衣不怒自威,男人那略帶倦怠的眼神在鐘婠婠身上停留了片刻。
随即,露出了一個還算好看的微笑。
這畫面屬實詭異,但鐘婠婠卻早就已經習慣了。
無他,鐘攸序是個冷臉怪罷了。
他能如此微笑,已是他做出的最大的努力了。
彼時,鐘攸序可不知道自己的微笑是那般違和,他隻是看着自己那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輕盈地走到自己身邊,在女孩的臉上洋溢着小孩子獨有的燦爛微笑。
待鐘婠婠走近了些,女孩這才發現,在自家老父親身邊還站着一個十分清瘦的青年。
端的是松柏之姿,一副玉面瞧着卻是略有幾分女兒家的嬌媚模樣。
“兒臣給父皇請安。”
鐘婠婠躬身做着那副乖巧模樣,而後扭頭看向那青年,“不知這位是……”
“他姓沈名浮玉,自今日起便是你的教書先生了。”
鐘攸序把玩着手中茶碗,一雙眸子像是貓兒般舒服的眯起,“婠婠啊,從今開始你可要好生讀書才是。”
“好的父皇。”
鐘婠婠乖巧點頭,黑漆漆的大眼睛左右掃視着青年。
這灼熱的視線屬實無法令人忽視,沈浮玉扭頭,笑眯眯地看着她,“小殿下好。”
像一隻狐狸。
鐘婠婠心下評價道,面上卻是回以微笑,頗為恭敬道:“先生好。”
她還是很有禮貌的。
那邊,鐘攸序允女孩坐下,待落座後,卻忽的瞥見自遠處卻忽見一個高大身影狗狗祟祟的貓腰走過來——
“上官伯伯。”
遠遠瞥見身影,鐘婠婠便一眼就将人認出。
那是被譽為大祁之護盾,半生馳騁沙場的鎮遠侯上官铮。
這人與自家皇帝爹爹還是發小。
此時,這不靠譜的鎮遠侯帶着自己的女兒上官芷順着花叢一步一步地悄聲挪過來。
頭頂還插着兩朵大紅花,看起來頗為滑稽。
鐘攸序亦是瞥到了,回眸與自己女兒對視一眼,相視一笑。
年紀一大把,還在這兒老不靠譜的呢。
“朕看到你們了,出來吧。”
鐘攸序抿了一口茶水,緩聲道。
那邊,草叢裡探出一大一小兩顆頭,女孩的頭上被插滿了雜草。
上官芷憤憤看着自家老父親,惱怒道:“爹!這是在宮裡您能正經點嗎?!”
說着,拔掉自己頭上被迫插滿的雜草。
鐘婠婠遠遠看着,立馬跳下台階去幫忙。
反倒是上官铮站起身來,不好意思地笑笑,見鐘婠婠走了過來,大手揉了一把女孩的頭,“小殿下又長高了。”在收到鐘攸序一記眼刀之後讪讪收回手,“嘿嘿嘿”地笑着。
“唉~”
上官芷無奈歎氣。
隻恨自己的老父親一把年紀還把自己當少年呢。
也就皇帝陛下能容忍他。
鐘婠婠無聲扯起嘴角,“上官伯伯還是這幅性子。”
上官芷擡手拔掉自己頭上最後一棵草,頗為幽怨道:“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