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箱被打開的時候,雨宮清柚聞到了一股腐朽而凝滞的空氣的味道。
像是在地窖,又或者是什麼層層封鎖的密室。
空間應該不大,連帶着人的聲音都帶了些回聲,嗡嗡地響在她的耳邊,有些嘈雜,在彙報她的來曆。
“在和東七區交界的圍牆那裡抓到的,手裡拿着一堆資料,實在可疑。”
說話的是一個大概三十歲左右的男人,聲音有些耳熟。
清柚想了想,想起混亂中是有這麼一個聲音,中氣十足地指揮着“就是她!”、“抓住她!”,一點不講道理。
而他語氣恭敬,音量也明顯低了兩個度,顯然是在和什麼人彙報情況。
這不,下一刻,房間裡響起鞋底敲擊地面的笃笃聲響,聲音沉穩而緩慢,慢慢的踱步到她的面前,又在不遠處停下。
即使眼睛被蒙着,清柚也能夠感知到對方探尋的視線。
帶着壓迫感的在她身上掃了兩下,又落到了其他地方。
“資料呢?”
顯然一個已經束手就擒的小丫頭對他而言,遠沒有一份秘密文件來的重要。
趁着反派2号的注意力轉移,清柚小小的松了口氣,動了動手腕。
很好,掙紮了這麼久,完全沒有一絲松動,再加上能把她整個人都塞進去的實木木箱,簡直是丢進東京灣的最佳配置。
想到這裡,清柚又歎了一口氣。
喵的!她就不該在周五下午去圖書館附近晃蕩!如果不去圖書館晃蕩,就不會遇到助人為樂的班長,如果不遇到助人為樂的班長,她就不會因為順路而被請求幫同門送文件,如果不用幫同門送文件,她就不會因為想抄近道而迷路來到這條寶石街。
寶石街啊!雨宮清柚!
這可是連國木田先生都再三叮囑不能靠近半步,不然會被黑暗勢力碾碎的寶石街啊!
在天國的婆婆,她甚至連遺書都還沒來得及寫诶!
眼下翻動紙頁的聲音已經響起。
她必須想想辦法,不然明天橫濱新聞的頭版頭條就會是【雨宮清柚,慶大一年級新生,武裝偵探社實習社員,因幫同門送文件而卷入港口mafia紛争,享年18歲】了吧?
那麼現在,她的面前就有兩條路。
第一:坦白從寬,義正詞嚴地指出這不過是一份學習重點,你們抓錯人了。
反派一号:“生日悖論:在一個足球場上有23個人……這是什麼?數學題目?”
反派二号:“您仔細看下一句,這23人當中至少有兩個人的生日是在同一天的機率要大于50%——這顯而易見就是在預估組織的人員年齡分布啊!”
反派一号:“……你說的有些道理。”
有道理個毛線!這就是最簡單的概率論!簡單、淳樸、直接從課件上打印下來的,連個字符都沒改過!
混組織之前倒是好好去學習啊喂!
清柚默默在心裡給自己畫了個十字,覺得今晚肯定是不能善了了。
但想到閣樓裡婆婆珍藏的那些,自己還從來沒打開過的絕版信箋、墨水、以及各式各樣的羽毛筆,她又覺得自己或許還可以掙紮一下。
Plan B就Plan B,反正入社考試的時候又不是沒有經曆過。
你可以的,雨宮清柚!
這樣給自己打着氣,蒙在眼前的黑布就被人一把拽開。
mafia抓到可疑人士的處置方法一向很是統一。
蒙住眼睛、捂住嘴巴、丢進地窖、嚴刑拷問。
鑒于最近武裝偵探社以及軍警的搜查力度加大,為了不給本就引人關注的寶石街增添不必要的麻煩,他們行事已經低調了很多。
當然,其中還有那位負責人幹部“不要牽扯普通群衆”的信條在約束。
不然……
立原道造捏着眼罩的一角,看向那個因為乍然接觸到亮光而側過頭的“嫌疑人”。
泛紅的眼角、顫動的纖長眼睫、無意識咬着的櫻色下唇。
而那蝶翼一般纖長的眼睫顫了顫,緩緩睜開,露出了一抹沾着水汽的墨綠瞳孔。
墨色的頭發微微卷曲,落在臉頰和略顯單薄的肩頭,神色懵懂,像是林中被驚擾的小鹿。
好年輕,還是學生?
視網膜的一角還殘餘着白色色塊,清柚在色塊邊緣勉強看到一個人影。
紅色的刺猬頭,鼻尖貼着一個OK繃。
雖然看起來像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不良混混,但從他身側恭敬站立的黑衣人可以看出,他就是那個能說得上話的人。
很好,她現在就需要能說得上話的人。
“喂,我隻給你一次機會。”
雖然對方是個小姑娘,但立原道造并不打算憐香惜玉,他壓低聲音,擰着眉毛:“告訴我,這是什麼?”
所以說就是數學題目啊,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能不能别想這麼多?
但這種義正詞嚴的吐槽隻發生在她的腦内,而實際上的清柚隻是擡起下巴,冷淡、矜貴、又帶點“看你幹了什麼好事,你完了”的說道。
“這不是你這個層級能接手的事情。”
“奉勸你一句,幹部以下,非死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