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話說得利落,幾乎不等清柚反應過來,電話已經挂斷。
清柚困得厲害,蹭了蹭枕頭,又沉沉睡了過去,不到十分鐘,倏地驚醒。
“等一下,剛才是誰打來的電話?!”
她揉了揉眼睛,撐起身來,尚且沒有暗下去的手機屏幕最上面,顯示着【來自中原中也的電話,通話時長:36s】。
清柚:……所以我在完全不清醒的情況下又答應了重力使什麼???
這一記的驚吓含量過高,更何況她下午才剛剛往重力使的門縫裡塞了一封信,所以這是重力使回來了,看到信,然後……想當面和她聊聊?
這個時候裝不在家有用嗎?
面對信紙和面對真人完全不一樣,她甚至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但顯然,事件的另一方完全沒有溫和的考慮到她的心情,下一刻,門口就傳來了敲門聲。
略微急促的三下。
清柚的心髒一緊,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混亂中,眼睛瞥見隔壁一片漆黑,隻在門口玄關處漏出一抹微弱的光。
所以,真的是看到信的第一時間就來向她确認了啊。
想到這裡,清柚深深呼出一口氣,等到心髒略微平靜下來,才緩緩向門口走去。
木門咔哒一聲打開。
随着夜露的濕氣一起出現在她面前的,是站在一步之外的中原中也。
清柚一愣:“中原先生……你怎麼……”
他似乎才從外面趕來,還未來得及換上一件衣服,西裝外套的衣領和袖口沾着露水,帶着微微的濕意。
簡直像是……出任務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來找她一樣。
雨宮家的門前沒有夜燈,他站在夜色裡,半掩在禮帽下的钴藍色眼睛卻亮的驚人。
看到站在光影中的清柚,他的眼底微微一動,卻不說話,過了許久,喉結才微微滾了滾,問道:“是真的嗎?”
清柚又是一愣:“什麼?”
下一刻,就看到中原中也伸出右手,指尖是清柚熟悉的不得了的,帶着萱草色印花的信紙,遞到她的面前,又問了一遍:“是真的嗎?”
他說話的時候沒有看信紙,钴藍色的眸子直直的看向清柚的眼睛,比起說是在等一個答案,倒更像是在等一個審判。
被這樣的想法一驚,清柚心髒又猛的一跳,幾乎下意識想後退一步奪門而逃。
而中原中也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無措,微微前傾的姿勢一頓,擡手一扶帽檐:“抱歉,我似乎太激動了。”
“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一度以為是誰的惡作劇。”說到這裡,中原中也苦笑一聲,“未經思考就半夜給你緻電,實在是有些失禮。”
他站在夜色裡,身量欣長,眼神誠摯,紅酒般低沉的嗓音緩緩響起,莫名讓清柚緊張的心情逐漸放松下來。
這也難怪,畢竟也不是誰前一天還壁咚完就翻臉不認人,後一天就真情實感寫起小作文來的。
要是收件人是國木田先生,一定會暴跳如雷吐槽她到底想幹什麼。
但到底想幹什麼呢?
清柚想來想去,一直到将那樣長的一封信寫完,按上火漆印章,再放在中原家的大門縫隙裡,自己也沒想明白。
“婆婆曾經說過,言語無法傳遞的時候,就用紙筆寫出來。”
清柚擡起頭,看向一步之外的中原中也,“其實在今天之前,我也不明白這一句話的意思,畢竟比起繁瑣的寫信,有什麼話不能夠當面說呢?”
苦惱的事,疑惑的事,開心的事,在意的事……
明明是那樣簡單的言語,彼時彼刻,卻沒有足夠的勇氣當面吐露,想來想去——
“雖然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答案是否正确,但能夠确定的是,我在意中原先生。”
清柚輕舒一口氣,看向中原中也,彎了彎眼睛,“很在意。”
她的笑容溫軟,站在山茶文具店微弱的廊燈下,是夜色中唯一的一抹光。
中原中也定定的看向清柚,又倏然閉上眼睛,良久,才像是放棄抵抗一般,開了口。
“我等不及。”
清柚意外于中原中也的坦誠,他站在廊檐下,下巴微微擡起,钴藍色的眼睛浸泡在微暗的光影中,亮的過了分,像是醞釀着某種火苗。
“我知道這并不是恰當的交談時段,甚至半夜出現在你的門前也有給你造成困擾的可能。”
這樣說着,中原中也自嘲的側頭輕笑一聲,嗓音低沉,“但我等不及。”
他的面前,那個女孩就這樣穿着一身淺粉色的睡裙站在那裡,微卷的墨色長發垂落在單薄的肩頭,纖長的睫毛因為驚訝而微微揚起,露出那雙,刻在他記憶深處的湖綠色眼睛。
時光是橋,也是條湍急的河流。
而他汲汲營營、那樣拼命地走了這麼久,此時此刻,卻無法确認眼前的這一幕是現實,還是他虛妄而荒誕的夢。
不一樣,這和以往的重力使不一樣。
清柚看着眼前的中原中也,指尖不自覺的的攥緊睡衣裙擺。
他為人處世一向沉穩而得體,即使被她說出“放下你的頭發,莴苣”這樣的話語,眼神裡也盡是溫柔與包容。
這樣外露的情感,這樣……近乎傾略性的坦誠,幾乎讓她生出“面前的人并不是重力使本尊”這樣荒唐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