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已至,一出網吧就熱得人一身汗。柳真這才發現葉宗淮滿身疲憊之氣,不知道她來之前他已經在裡面打了多久了。
葉宗淮讓柳真在門口等他,自己又折返了回去。
柳真站在樓梯口看着他重新湧入那片黑暗混沌中,原本的害怕早已蕩然無存。她打量着網吧門口的四面八方,裂成好幾塊的地磚,布滿灰塵和油污的小店,各種各樣的陳舊,都像城市的瘡疤,透着陳腐的氣息,伴随着夏日的熱氣卷到柳真身上。
這就是葉宗淮平時待得最多的地方。
柳真忽然覺得帆布袋中裝着的那支鋼筆格外沉重。無論這支鋼筆多少錢,對葉宗淮來說,應該都不是一筆小錢吧。沒有這支鋼筆的話,他總能改善改善他的生活。
她當初怎麼就能因為過生日高興,稀裡糊塗收下這支鋼筆,刻意沒有問他價格呢。懊惱之意湧上心頭。彼時柳真還不知道,這懊惱中還夾雜着幾分心疼。
當葉宗淮再上來時,他手裡拿着一瓶可樂還有一瓶荔枝味的氣泡水。
“給。”他把氣泡水遞過來。
兩人并排站在網吧外面的屋檐下。
柳真擰開瓶蓋,喝了一口後,這有些上頭的味道頓時帶來一片清涼。
葉宗淮喝得比她快,也比她猛,轉頭就喝掉半瓶。
他偏頭看她:“什麼事?”
柳真雙手握着氣泡水,瓶身上的水珠浸透了她的手心。
她問:“你天天在這打遊戲?”
葉宗淮沒否認,把剩下的半瓶可樂也喝完:
“今天是星期天,我幹什麼好像不關學習委員的事。”
柳真搖搖頭:“我沒想管你。”
葉宗淮眉弓上揚看着她:“那就回家。”
他轉頭就打算繼續回網吧去。
柳真站在他背後,她想叫住葉宗淮,但是斟酌了好些話,好像都不适宜開口。直到她看見葉宗淮的腳步頓了頓,身形也略微向下彎了彎。
他的手下意識地捂住了胃的位置。
“你怎麼了?”柳真立馬跑了上去扶住他,她看着葉宗淮臉上細密的汗,發白的嘴唇,“胃疼?我們去醫院。”
葉宗淮偏頭看她,明明看起來很痛,卻還是非常嘴硬:“不去。”
“那去找個診所總行了吧!”柳真退了一步。
葉宗淮猶豫了一瞬間後答應了。
柳真扶着他,走在沿街店鋪的屋檐下,慢慢地朝着最近的小診所走。他沒說話,隻靜靜地聽着她說。
葉宗淮有時候會想。
怎麼會有人像柳真一樣這麼話多。
就因為他胃病犯了,能絮絮叨叨說上這麼半天。
從一日三餐要按時吃飯,說到忌食生冷油膩,連不能熬夜都說到了。
明明也才十六七歲,就是一個養生達人了。
可葉宗淮也難得的,一句都沒有反駁。
媽媽去世以後,他已經很久沒聽人說這麼多話了。
因為沒有人會像柳真一樣,注意到他早上沒吃飯,注意到他一整天都在昏睡,注意到他沒有穿校服,注意到他生病了。
葉宗淮跟着柳真走進了診所裡。
這家診所一進門就一股濃烈的中藥味,但玻璃櫃上又裝着不少西藥。坐診的醫生是個帶着老花眼鏡,白大褂還有點發黃的老醫生。
柳真擰了擰眉,低聲說:“我怎麼覺得這不太靠譜啊,還是去醫院吧。”
葉宗淮卻拉住她:“就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