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夷中軍大營。
丁亮看着手中驿傳之信,帳内下坐着兩列四士,分别是三位副千戶陳啟、梁洪州、張響以及試百戶餘叔歸,四人皆神色嚴峻。
待丁亮放下手中信件,陳啟抱拳,恭敬請示,“将軍,齊君趙公既已入南郡都邑,都邑四周三軍部署齊全,孫侯何意?”
丁亮不動聲色,“侯爺令三軍靜候。”
梁洪州有些急眼,“眼看就能甕中捉鼈,又能托以南郡動亂之名,何不乘勝追擊,一舉推翻齊君?”
東夷底層百姓苦齊久矣,他已為副千戶,為東夷開疆拓土,趙公卻上谏齊公,命各郡邑強增租稅綿絹,少則累加,可都城的大公士族們竟有權減免賦稅,王侯大公甯有種乎?
簡直就是拿他們當驢使!
每每歸家,望見年過七旬還要挑燈織絹的老母,梁洪州對齊君就恨得牙癢癢!
帳内衆人見梁洪州激憤,也都同仇敵忾,可丁千戶神色無波未有回應,張響大膽開口揣測。
“将軍,難道南郡未亂,反倒又穩了不成?”
梁洪州聞言瞪大雙眼,東夷是君主無能,南郡反是一群鼠輩臣子,他的語氣更加不屑,“如今南郡群龍無首,陶公侯那等鼠輩,難撐大局,如何不亂?”
丁亮終于開口,“陶公侯以禮待齊,且應趙公所谏,願出面勸服南郡王女,與東夷結秦晉之好,不過王女未有回應,此事正僵持着。”
“哼,趙公不過是借由頭尋個好名聲罷了,他一向如此,此女哀哉。”
陳啟接話,“唉,可這一僵持,令南郡局面拖延,齊君與趙公均好面,恐若那王女不應……”
“定會應的,國破不固,令民家亡,她能擔得起此污?陶氏一族最惜世代美名,何況一介女流,她有得選?不過拿喬罷了!”
“……”
衆人三言兩語讨論局勢,丁亮卻未再開口,他若有所思,看向沉默的餘叔歸。
“叔歸,南郡暗部可有什麼消息?”
餘叔歸拱手回道:“回将軍,暗部與子歸在南郡接頭,叔正候前訊。”
張響看着這高了他一個頭的試百戶,笑道:“叔歸幼弟年少有為啊,響尤記得,去歲子歸接了五十五營羅百戶的位置?”
餘叔歸拱手謙笑,“是,大人,他還是毛頭小子一個,幸得将軍和各位大人擡愛。”
說到餘家,梁洪州面色微頓,他也附和笑道:“哈哈哈,餘家兒郎皆出衆,叔歸當打之年,為人沉穩處事雷厲,在座各将當年可是都領教過你的好身手,怎麼,如今别是要被幼弟趕超,落了下乘?”
兄為中軍主帥身旁的試百戶,弟為主帥直屬營隊的營百戶,看來餘家在将軍心中地位不降反升,餘奚照當年那一死,倒是令這弟兄幾個都承上父蔭了。
丁亮看了梁洪州一眼,後者漸漸收了笑,識趣地閉了嘴。
餘叔歸不動聲色,恰逢帳外腳步聲起,須臾,通報聲傳來。
“将軍,五十五營餘百戶歸,在營外候。”
丁亮大喜,“傳。”
餘子歸本應清點完後就直奔中軍大營報備,可他心系那嬌人兒,拐道回了餘宅,簡言交代家中老母,先将那美人定下,待他歸家後再慢慢解釋。
路上囫囵了些幹糧,他快馬行了一個時辰,到中軍大營時,已近申時。
餘子歸入了主帳,見帳中還有其餘副千戶,他抱拳行禮,“末将五十五營餘子歸,見過将軍,各位大人。”
丁亮笑道:“子歸大善,西蜀安好?”
“一切安好,末将在多河嶺一帶駐紮三月有餘,并未見西蜀有異,此乃我營的行軍冊,請将軍過目。”
丁亮一一閱過,不由大笑出聲,“好!好!不過損耗十餘钺戟,子歸的戰損一向是各營中最輕的,将在謀不在勇,一兵一卒皆有所歸,爾等若皆這般心細,亮無憂啊!”
他閱過鬥箭救女等一幹小事,餘家小子性格迥乎不同,但子多肖父,餘家一向剛正不阿,救濟扶貧,此事在丁亮心中早有定數。
“将軍大善!吾等定盡所能!”
帳内衆人一一拱手應諾表态,而後轉向餘氏兄弟拜賀,餘家兄弟皆謙遜退讓,拱手辭功,不敢托大,一時間,一群武将猶如文臣那般謙讓。
“……”
終是話畢,待餘子歸報備完行冊之瑣事,丁亮又問起南郡暗部消息。
“将軍,子歸得訊,南郡并非隻向東夷示弱,他們與中原也有舊,隻是勾結的是中原何方人士,尚且不得知。”
帳内衆人皆蹙眉靜默,不舜,梁洪州破口大罵,“鼠輩果然兩面三刀!”
“中原少帝得以繼位,不過是先帝強勢弑兄,屠殺親王的結果,中原近年名聲大降,人人唾棄,如今不過是少師顧蠡之撐着局面罷了,不足為懼!”
“難道顧蠡之也想要南郡的兵力?”
“危矣!南郡兵力盛極一時,又有好名聲,眼下東夷必先中原一步,吞并陶公侯,方能扼殺隐患啊!”
“是啊将軍!得讓孫侯盡快出兵才是!”
見手下議論紛紛,即将到手的肥地怎可拱手讓人?隻是孫侯缺少發兵由頭罷了。
南郡此地,猶如待宰羔羊,可誰來宰?誰來食?眼下還未言定數,隻有一件事是萬分肯定的,南郡地,亂為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