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房主屋。
餘子歸帶着已經收拾好東西的童瑤,來向蔣氏言明情況,“娘,我帶瑤瑤回一趟戶所,處理戶籍一事,這幾日住在那邊,同您說一聲。”
蔣氏疑惑,“戶籍之事還未處理好嗎?”
“是啊,都怪張德旺辦事不利,晚些便去斥他!”
“是不是忙忘了?前幾日還瞧着阿旺那小子來幫襯你,搬這搬那的,就你這張嘴會埋汰人,趕緊給瑤瑤将戶籍辦妥了是真!”
蔣氏瞧自家兒不順眼,作勢要打他。
餘子歸虛虛躲開,揚着笑,“知曉了知曉了,這就走了。”
蔣氏這些年最不願聽見誰說走了,明明名字取的都是歸字,怎一個個都見不着影?
可她也知這些都是沒法的事,隻能暗歎,“這麼快啊?天色要暗了,還沒吃晚食呢?明早再去吧?可别餓着瑤瑤了。”
“夫人,午後一同修院,閑時吃了些零嘴,現在還不餓呢!”
童瑤笑着接話,上前攬住蔣氏的手,她莞爾一笑,“阿少說趁天亮着好上路,也就一刻鐘的路程,到那邊收拾舊宅,吃些軍糧就好,您别說,好些日子沒吃着了,竟還有些想念,再說戶籍這事,早些落穩了,我也心安些。”
蔣氏看着童瑤這般,知道她也是想去的,便也不多說什麼了,拍拍她的手,“哎,也是,行,那别啰嗦了,快些出門去吧。”
“我算是看出來了,在娘這,瑤瑤的話比我好使,合着我不是您兒啦?”
“去去去,整日瞧不着人,若不是瑤瑤來陪我,我都不知道你在忙些什麼,還以為你的假是放到外頭去了呢!”
餘子歸面色微頓,“忙完了,院子都修好了,待這次歸了,定好好陪娘!”
“行啦,别再念好話給我聽了,趕緊走!”
“哎,這就出門了。”
童瑤也應聲而起,“夫人,那我們先去了。”
“去吧去吧!”
蔣氏笑着放下手中絹布,起身送至正房門口,遙望着他們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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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餘府,戰馬在官道上疾馳,二人輕松的神色不再,餘子歸邊禦馬,邊向懷中之人交代。
“這兩日你先住在戶所舊宅,等我歸了,再接你一道去千戶所。”
童瑤知曉他得先去“剿匪”,想了想還是說道:“阿少,婚期……不若還是往後延吧?眼下隻餘一周的時間,若是……”
若是趕不及怎麼辦,到時候又有什麼幌子可以向夫人解釋呢?
餘子歸眯起雙眼,看向懷中嬌兒,卻隻瞥見她被斜陽映照的側臉,依稀還能瞧見面上細軟的絨毛。
半晌,餘子歸繼續揚鞭趕路,面上卻悒悒不樂。
“你是擔憂‘山賊’一事,還是千戶所一事?抑或是,要見到人了,覺得有更好的靠山,不想下嫁了?”
他的聲音一字一句傳入耳中,童瑤面上一愣,回首望他,他的睫羽連着瞳仁,被殘陽映成了金色,顯得面色冷淡極了。
看出他的不快,知道他誤解了,童瑤開口解釋道:“我未曾那麼想,沒有你,我早就不在人世了。”
不是死在敵軍身下,就是拔刀自刎而亡,何況餘子歸待她,已經是竭盡所能,他步步為她籌謀規劃,又何止隻是個靠山而已呢?
誰料餘子歸聽了她的解釋,本就不虞的面色變得更加陰鸷,他冷笑出聲,“所以為了報答我,你是以身相許?”
童瑤眨了眨眼,心想一開始不就是他擄了她,脅迫自己做他媳婦的嗎?現在這樣子是做給誰看?可感受到背後之人的怒意,抿了抿唇,她到底還是柔了聲。
“也不全是,夫人待我如同親生女兒,我心裡自是感激的。”
“……”餘子歸咬牙切齒,面上有氣難訴,心中有苦難言,接下來的路程,他沒有再開口。
童瑤見他不再咄咄逼人,暗自松了口氣。
一刻鐘後,餘子歸的戰馬回到了百戶所,下午他才有所安排,士兵大都在營中備戰,眼下所内隻有士兵們的家中親眷,路過的都朝他擡手示意,“百戶回來啦!”
“百戶,咱又要出兵了嗎?嬸子瞧着大夥又歸營啦?”
餘子歸倒是面色如常,“花嬸,一兩日便歸,無需擔憂。”
“哎,哎,百戶這麼說嬸子就安心哩!”
“營裡有營裡的安排,你個婦道人家瞎操什麼心!”
“還不興我問兩句麼?”
“營内的事那是我們能打聽的?!”
“人百戶都沒說什麼,你急啥急!”
“……”
直到拐了個彎,進了小巷,後頭親眷的嘈雜議論聲才漸漸聽不見了,餘子歸迅速将人抱下馬,不待童瑤有所反應,将馬拴緊了,一手扯下馬背上的包袱,一手拉着人。
童瑤下意識掙紮,青天白日的,拉拉扯扯做什麼,也不怕人瞧見!
可她根本掰不開餘子歸的一隻手,好在四周無人,餘子歸走得又急,很快就到了舊宅。
餘家舊宅的門敞開着,張德旺下午得了頭兒的信,就趕忙來打掃了一番,瞧着頭兒回來了,還帶了那許久未見的童姑娘!
張德旺心中有些詫異,歸所後就沒再見過童姑娘了,他忽地念起童姑娘在魯江渡口時,對頭兒的那股膩歪勁兒,瞬間就理解了人姑娘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