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曲平坊的熱鬧漸漸散了些許,管事給餘家女眷引路歸廂房時,餘蘇兩家的叙舊還未結束。
“嵇叔,茶肆當家的也來了嗎?”童瑤随口問道。
姑嫂一右一左,三人跟在管事後頭。
宋嵇側身颔首,主公歡喜之人,他自是畢恭畢敬,“是,夫人,蘇掌櫃攜護院前來,差人送蘇家小姐歸茶肆了。”
這麼說,牡丹棚那頭,隻留蘇家兄弟和阿少他們在議事了。
“五嫂,周遊真有趣,今夜我瞧見了好多新奇玩意兒,還遇到了舊識,可惜我記不清了,但蓮窈姐姐瞧着和善,她還說要請我吃茶,我喜歡她。”
佟枝枝笑她,“方才還沒喂飽你麼?明明我們也能請你吃茶。”
餘香歸摸了摸撐起的肚子,皺起俏鼻,“你們是家人,那不一樣。”
少女心事簡單,未曾見過的熱鬧,新結交到的好友,多貪一口的零嘴,香氣宜人的新茶,甚至不同花色的新衣,都能讓她心滿意足,開懷一整天不止。
和餘香歸一起,童瑤總能感到心緒漸消,無憂無慮。
一路笑言,不稍片刻,幾人就行至蓮花棚。
“小的已讓麗娘準備了廂房,夫人們與小姐早些歸房休憩,門外侍女皆可使喚。”
三女颔首,童瑤笑回,“勞煩嵇叔了。”
宋嵇抱拳退下,餘香歸便跳上前察看。
“唔,我喜歡這廊庑上的彩燈籠,這間瞧得清楚,讓四哥睡邊角那間,我宿他隔壁。”
佟枝枝笑着搖首,“你歡喜就好。”
“嘿嘿,那香兒就不叨唠二位嫂嫂了。”她淺淺側身,門外侍女為她開了門,餘香歸迫不及待入房觀摩,覓奇起來。
童瑤與佟枝枝相視一笑,也各自回了房。
将外裳挂好,童瑤這才舒了口氣,她坐在案桌旁,回想今日這一遭,總覺着颞颥酸脹得厲害,甚是疲乏。
“叩叩叩。”輕淺的敲門聲響起,“夫人,麗娘來給您送水了。”
童瑤斂下眼,“進來吧。”
“是。”侍女開門,鄭麗身後還跟着個女娘,除了拎着的水壺,還提着個藥箱。
房門閉緊,衆人朝童瑤規矩行禮。
“夫人,主公說您方才肢冷出汗,這是坊内遊方郎中的女徒,灸術了得,讓她為您略施銀針,也好緩解疲乏,酣然入夢?”
童瑤一愣,“他何時喚的人?”
“麗娘不知,不過裡瓦戲曲散場,雜技上台前,那木頭就差人尋來了女徒,令其在此恭候。”
童瑤眼神閃爍,呵,她的夫君如同雄鷹伏崖,既俯瞰得了全局,還能細嗅得到,那垂挂在懸崖峭壁上,催死掙紮的花兒。
緩下心中複雜,童瑤微微一笑,“确實疲乏得很,有勞女徒。”
鄭麗也笑,“既如此,奴婢先伺候夫人沐浴吧,施針後氣血運行,不宜再碰水了。”
南黛南菱并未随行,童瑤不适應旁人貼身伺候,她搖首道:“麗娘為我布浴即可,我自己來。”
“是,夫人。”
蓮花棚各廂都開始打點安置,中瓦花棚内逐漸安靜了下來,隻剩裡瓦象棚和後坊還喧嚣着,那處全天無休,但過了亥中,也是隻出不進。
亥中兩刻,童瑤出了熱湯,渾身已是解乏不少。
女徒提着藥箱步入内室,點燃了艾香爐,她仔細盥手,而後低聲詢問起夫人過往的不适與酸痛處,又将夫人的胳臂,脖頸,背椎都捏按了一通。
瞧見夫人身上的恩愛痕迹,女徒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這才開始施針。
銀針入穴,童瑤最初脹痛不已,她凝神忍耐,好在沒過多久,脹痛感消失,倒讓人略感酸麻。
“夫人忍耐一二,深呼吸,放松軀體。”
随着女徒的引喚,艾爐香滿内室,童瑤也愈發放松下來,不知過了多久,她的呼吸平緩,困意上湧。
“……”
餘子歸與兄長們回到廂房時,已是子時初,侍女各自引人入廂,彼時女徒恰好收針,他進來時,女徒侍女們皆低聲行禮。
“主公。”
擺了擺手,餘子歸入内室瞧了瞧,嬌人兒已然酣睡。
他便蹑手蹑腳出了廂房,到别間去洗漱,一刻鐘後,那高大的身影又蹑手蹑腳回了廂房。
直到終于上了卧榻,抱緊了人,餘子歸這才輕舒口氣,心滿意足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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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瑤一夜無夢,再睜眼時,神清氣爽。
剛動了一下,就感到腰間大掌無意識收緊,将她往那火熱處攏了攏,擡頭望去,抱着她的男人還在夢中。
還是頭回從這個角度看他,男人眉骨淩厲,鼻梁高挺,下颌線條硬朗,哪怕是在睡夢中,也透着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安靜卻充滿張力。
童瑤就這麼看着,逐漸察覺那人嘴角上揚,被褥裡的火熱也開始蠢蠢欲動抵着她。
“阿少?”她似是而非地輕喚了一聲。
話音剛落,那男人就縛緊了手,埋首蹭進她的脖頸間,癡癡地笑。
童瑤氣結,連推帶拍,見人絲毫不動,她才怒嗔道:“你早就醒了,為何不作聲?”
餘子歸對目光向來警醒,何況她還那般直勾勾盯着他。
鼻尖全是她的香氣,餘子歸又親又吸,喃喃道:“夭夭這麼勾我,我很難不醒。”
“胡說什麼呢?”
餘子歸笑着不應,而是抓住了她的手,往被褥裡探去,那蠢蠢欲動的火熱已然堅/挺。
童瑤欲抽回手,他不讓,啞着音喚,“想要夭夭。”
成婚以來,每每晨間他總這般死皮賴臉磨人,以往她也覺得心中甜蜜,眼下卻不大想讓他如意。
二人在被褥裡拉拉扯扯,他無意碰到了童瑤昨夜施針的穴位。
“嘶。”一道嬌音吸氣。
餘子歸蓦地擡首,蹙眉道:“撞疼了?”
童瑤哼了哼,倒是沒恃寵而驕,“昨夜酸麻,現下還好,就是沒什麼力氣。”
餘子歸放下心來,“灸術後是這樣的,過兩日便好了。”
童瑤趁機擺脫了他,徒自起身,那人卻又從後面攬住了她,吻在她的側腰處,“夭夭幫為夫弄出來?”
腰肢酥麻,一記飛刀怒瞪而去,餘子歸這才悻悻收手,躺回榻上緩身。
童瑤喚了侍女要盥漱,爾後快步進了裡間。
半晌,待童瑤穿戴完畢出來,榻上那壯實的身軀直挺挺躺着,那處竟還有些顯眼,她眨了眨眼,想到這厮還專門差人去尋女徒,忽就有些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