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起地上先前丢的小球,将其靠近人偶,借着明亮的光線,這次季時再向人偶的内部看去,卻看到一幕讓他表情有一瞬間凝滞,随即又很快反應過來,恢複了常色。
但凝重的情緒聚集在眼底,絲毫沒有揮散,甚至愈演愈烈。
隻見,本該空蕩的人偶内部裡面存儲着接近一半的渾濁液體,在時間的流逝下,液體出現了分層現象,不同于清澈的上層,下層的液體介于深棕色還夾雜着灰黑色物質,顯得很是污濁。
可在小球帶來的光線下,液體的表面泛着一層油膩的光澤,經驗十足的季時在看到那層油脂後,立即明白裡面是什麼東西——屍油。
而最開始的那股莫名讓人惡心反胃的味道也有了答案,是屍油的腐臭味混合着黴味與血腥味,交織融合在這個逼仄的空間中。
不過,這個屍油應該被特殊處理過,夾雜着一些草藥的苦澀感,這才讓季時一時沒有識别出來。
認出裡面的液體是屍油後,季時面色有些難看的看着人偶内部在分層屍油中,處于下層的渾濁液體,一個小小的物體被完全浸泡在其中,可凸起的一角在清透上層油脂的反射下,模糊的輪廓。
隐隐像是一個頭蓋骨,一個可能還沒有巴掌大的頭蓋骨。
“你的任務完成了嗎?”僵立在原地,季時隻聽到自己聲音極緻冷靜問道。
“啊?”由于身高限制,那人沒跟季時一同看人偶内部,蓦然得到詢問,反應有些遲鈍:“完…完成了。”
“行。”得到準确回答,季時閉了閉眼,旋即邁開腳步,“走,下去。”
“啊?好…好。”男人雖不理解為何會這麼突然的要走,要知道時間有一段時間,可見,季時迅步離去的背影,他還是聽話沒有異議的跟在身後。
當他們的身影房間的那一刻,沒了光亮的屋子,再次陷入黑暗,從狹窄的門縫看去,深不見底猶如黑洞的屋子,彌漫着讓人心生畏懼壓抑的陰森感。
倏然,本該黑暗的環境下,在供台上兩支蠟燭忽然亮了起來,昏暗的燭火在空中搖曳,被随意丢在地上沒有頭的玩偶,似乎移動一下,燭火反射到地上的投影好像剛好成為玩偶的眼睛。
本該沒有生氣空洞無神的眼睛,此時卻猶如鬼魅般,目光如炬緊盯着離去的人影,無端讓人感到陰冷刺骨,
腳步邁的很大的季時,此時神色很冷,眼神中帶着一股狠勁,剛剛他看到東西就是人的頭蓋骨,不會出錯。
這個别墅中有人在養小鬼。
季時臉色難看的原因也就在這,屍骸的出現那一刻,他就知道完了,一個副本一旦出現任何與鬼相關的東西,通關的難度會比同等級副本的難度更上一層樓,而根據鬼能力的大小,副本難度甚至會遠超它原本的等級。
就像震驚所有玩家,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闖過的一個為A級副本,至今還沒有人知道那個副本的具體内容是什麼,隻知道裡面有鬼,因為,進入那個副本的人無一例外全部死了。
起先面對全軍覆沒無一人通關現象,玩家都還沒有關注在意,畢竟副本這種事情經常發生,可随着越來越多的玩家皆是有去無回,這才引起衆人的目光。
而将這個副本真正推向高潮的是——身為總榜第二的先知也隕落于此。
不過讓人奇怪的是,明明副本沒有顯示通關,先知也沒有再出現過,但先知的總榜排名卻還在。
有人說先知沒有進入那個副本,也有人說親眼見到先知進入副本,面對失蹤沒有蹤迹的先知,謠言四起讓人分不清真假,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個副本還是一如既往,玩家隻要進去就都是有去無回。
——
随着季時話音剛落,大廳陷入死寂。
“養……養小鬼。”有人言辭艱澀重複。
沈淮舟眼神閃爍,指尖在手臂處有一下沒有一下的輕敲,視線在玩家蒼白的面色與帶有驚恐畏懼的神色上輕輕滑過,在腦海中思考着什麼。
從他們的表情與态度,沈淮舟可以得出,小鬼的出現似乎是一件巨大的噩耗。
看來,這個小鬼很重要啊。
短暫靜默一會的大廳,很快再次有了聲音,分享線索還在繼續。
“我剛剛跟張生去三樓找到了書房。”說着,男人從口袋掏東西,“在裡面我們找到了兩張紙,還有一瓶抗抑郁的藥與一瓶治療過敏的藥。”
很快那兩張紙就傳到沈淮舟手中,兩張紙中,一張帶有姓名的紙上赫然寫着重度抑郁的字樣,出現在這個别墅中又是中年女性,應該就是這裡的女主人。
而另一張病例單上則寫着反社會性情感障礙,隻是不同的是,這張病例單是破損的,接近被撕了一半,就像是看到單子後,接受不了這個事實,肆意撕毀的結果。
找到病例單的玩家還在講述當時的過程,沈淮舟靜靜的聽着,目光卻停留在手中病例單的破損處,粗糙毛楞的邊緣,成不平整的鋸齒狀。
“我們當時到書房後分頭尋找線索。”男人的陳述着過程。
“哎,張生,我去桌子那邊找找,要是有發現,随時叫我。”那名玩家說完就埋頭在書房中書桌上開會翻找。
這間書房中,面積占據不大,構造隻有一個簡單供人使用的實木書桌與整整一面牆上都可放書的書架。
之所以說是可放書的書架,是因為整個書房像是遭受到狂風的洗禮,書籍被丢的到處都是,幾乎鋪滿房間,讓人幾乎沒有下腳處。
男人擡腳踩在亂丢的書上,目标明确的向書桌走去,抽屜被拉開翻找的聲音此起彼伏。
而被他叫做張生的人,此時卻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看着翻找線索的背影,淡漠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要是男人回頭看一眼,就會對上一雙死氣沉沉的眼睛。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紙張被翻動的嘩嘩作響。
“哎,張生你看我找了什麼。”那名玩家在将近把書桌裡所有抽屜都翻完,忽地從裡面掏出兩個瓶子,“阿米替林…抗抑郁……。”
“氯雷他定……。”
男人将手中藥瓶上的字樣讀出聲。
見男人回頭,張生眼神的陰郁閃爍一下,下意識的避開視線,接着恢複往日神情,裝作在尋找東西,忽然被男人的聲音吸引視線,擡腿走向男人身旁。
“一個抗抑郁的藥,還有一個是過敏藥哎。”男人有些高興,擡頭看向張生,“你有沒有找到什麼?”
“有。”張生視線在男人手中的藥瓶停留一瞬,嘴角微不可微上揚,接着擡眼與對上男人期待的目光,他背在身後的手拿到身前。
不知何時,兩張邊角有些泛黃的紙張忽然出現在他的手中,“在你剛剛翻櫃子時,我在書架上,簡單的翻了翻所剩無幾的書,很巧的找到了這兩張紙。”
男人接過那兩張紙,打眼一看,瞬間激動起來,“哎,好巧啊,剛好我找到這兩瓶藥,還正疑惑會是誰的,你就找到這兩張紙了。”
男人打量着病例單,注意到兩張單子中有一張被撕毀了,沒有名字,隻顯示性别為男,但一結合它出現的位置,開口道:“看樣子,這兩瓶藥很可能是别墅男女主人的。”
“嗯。”張生沒有否定,點頭同意。
“那你任務完成了嗎?”對上男人期待的目光,張生遲疑一下,臉上短暫出現空白。
“怎麼了,是還沒完成嗎?”那名玩家望着不出聲的張生,有些疑惑與關切地問。
“沒,完成了。”張生回過神後,僵硬的點了點頭,順着男人的話,仔細觀察他的表情,謹慎慢吞地回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
男人放松了一口氣,“我就說嘛,你都找到這兩張病例單了,怎麼可能還不夠。”
“趁着還有時間,我們再分頭找找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線索。”
“好。”
說完,那名玩家就開始在書房的角落到處翻找,張生暗中瞥了他一眼,也沉默與他一樣,在房間中翻找。
——
人群中對話還在繼續,在輪到沈淮舟時,被他用三連兩語無關緊要信息糊弄了過去,彼此交代完後,對于現狀,衆人還是處于迷茫狀态。
季時看了眼時間,還有幾分鐘就要到六點半,時間緊要,他廢話少說:“快到下一個時間節點了,在上個時間段死的人太多了,接下來,我希望大家盡量彼此合作,減少傷亡。”
“不要内部起争執。”說這句話時,季時特地警告般看了眼吳馳,“否則後果自負。”
視線在那幾個抱團npc臉上一一掃過,面對他們躲避的眼神。
季時眼底浮現麻煩之色,但警告的話已經說過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隻希望他們接下來能夠拎得清輕重。
靜待節點出現的過程分外煎熬,鐘表走動的聲音不斷撥動大腦神經。
終于……。
“铛——,铛——。”熟悉讓人膽顫的空靈鐘聲再次響起。
“啪…。”燈光再次全部熄滅,衆人下意識的屏蔽呼吸。
“啪嗒。”
一聲清脆開燈的聲音響起,一盞巨大的燈光從他們的頭頂亮起,在地面投射出巨大的光圈,将在場的所有人圈在其中。
不知何時,客廳中原本陳列的皮質沙發與桌子皆憑空消失不見,隻留面面相觑的衆人。
就在這時,死寂的空間中忽然發出響動。
“啊,抱歉,撞到你了。”是一名玩家,知為何倏然移動位置,撞到了江魚,差點沒給他撞個踉跄。
說完一句很不走心的道歉,頭都不回的走了。
沈淮舟扶了江魚一把,側頭低聲問他,“沒事吧。”
“沒事。”江魚搖搖頭,小聲回答。
這個小插曲并沒有引起衆人注意。
隻是,沈淮舟看了眼那名玩家,見他走向另一個玩家身邊,二人低聲不知在說些什麼。
收回視線,忽然餘光對上一雙銳利的眼睛。
白毛直視沈淮舟兩眼,接着在他身旁江魚身上一掃而過,突然輕輕嗤笑一聲。
沈淮舟輕輕揚眉,有些意外,不明白他在嘲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