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幫主懷疑,自己抓錯了人。
昨日清晨,派出的人帶回消息,牠結合手頭已知信息,頓時大驚失色。
前日隐約有猜想,牠現在得以笃定,真是齊微大鬧山寨、抓走南越人!
薛幫主當機立斷,派人從客棧帶走齊微的副手,連帶蕭若若一并擄來,隻等齊微與江為玉找上門,牠布好天羅地網,将二人捉住囚禁,待事情了結,再以手下抓錯的借口放人,屆時哪怕兩人心中再記恨,牠隻需裝模做樣處置手下,找些相熟的官員去鎮撫司勸和,适當給青雲派送些補償,再不濟當衆賠禮道歉,左右人沒事,事情總能糊弄過去。
可從白天等到晚上又到白天,從日出待至月落又到日出,始終不見兩人身影。
在此期間,薛幫主沒有放松對後院的監視,别說是人,連隻外頭來的貓都沒見着,被抓來的兩人也始終安分呆在屋裡。
沒有異常便是最大的異常。
探聽消息的人又報,齊微自西山歸來,帶回一車屍體,今夜宿于縣衙。
薛幫主心痛不已,那幾人專為善後銷毀證據,沒想到齊微兩人竟如此厲害。
一旁的男副幫主心驚的同時,不免松一口氣。
人死絕了,至少不會攀扯上碧龍幫。
多年前,有人聯系上牠,說能助牠成為碧龍幫的新領袖。牠按照那人吩咐,一步步立功,一步步脫穎而出,在薛盈最需要幫助時獻上良計,成功取得其信任,進入碧龍幫的權力樞紐,又适時煽風點火,鼓動薛盈擇偶成親,堵住江湖衆人接連不斷的騷擾,成功為之牽線後,再催促她盡快誕下繼承人,以防多年基業落于她人之手。
一切按照那人向牠許下的承諾發展,牠操縱着男幫主作為台前的傀儡,于幕後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盡情享受權力帶來的一切尊崇。
可這遠遠不夠!
牠要的是真正站在台前享受榮光,而不是永遠退居牠人身後、永遠被薛幫主壓上一頭,還要教齊微這種有眼不識泰山的人看輕!
牠也不願再教那人擺布。
鎮撫司來此,于牠而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隻要牠盡力撇清與西山之事的關系,适時推出薛幫主背鍋,教鎮撫司抓不出錯處,既能取而代之,又能以被鎮撫司盯上為借口,教那人暫時無法利用碧龍幫謀事,長此以往,便能擺脫控制,徹底擁有碧龍幫!
正當男副幫主沉浸于自己的春秋大夢時,門外響起一陣笑,伴随着叮當作響的細碎鈴聲,來人一進門便興沖沖大喊一聲,“爹!”
“是囡囡啊,”薛幫主面上帶笑,“什麼時候來的臨江縣,怎麼不告訴爹一聲。”
薛晧幾步跑上前,獻寶似的亮出手中的錦盒,“聽說爹的腿受傷,女兒擔心得寝食難安,一尋見這根上号的人參,便趕緊拿來,給爹補補氣血。”
盒蓋打開,裡頭的人參連頭帶須近有一臂長,初具人形,一看便是難得的珍品。薛幫主心中大悅,難怪民間常說,女兒是爹的貼心棉襖,雖說比不上男兒傳宗接代,可又當真讨人歡喜。
“爹這幾日吃得如何,睡得如何,傷口還疼不疼?”薛晧皺緊眉頭,關切道,“爹真是,受傷也該告訴女兒一聲,教女兒來身邊盡孝才是。”
薛幫主自然不會說明其中原因,隻歎道:“有旁人伺候便好,囡囡隻要每天開開心心的,便是對爹最大的孝。”
兩人一門心思父慈子孝,絲毫不顧及外人在場,男副幫主心有不悅,用力咳了一聲。
薛幫主聽見後忙道:“你這丫頭真是教我慣壞了,怎麼進門也不同長輩打聲招呼。”
薛晧仿佛現在才看到男副幫主,敷衍地欠一下身,不鹹不淡地喊道:“見過世叔。”
左右等不到齊微,男副幫主冷哼一聲,拂袖離開。
等牠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薛晧沖外頭做一個鬼臉,薛幫主見後道:“以後不許對你世叔如此無禮。”
“爹,你是幫主,女兒真不懂你怕牠作甚?”薛晧憤憤道,“你正是對牠太好,牠才敢欺負你,女兒是在為你不平!”
薛幫主長歎一聲,“牠是幫中老人,我怎好怠慢?”
“爹這樣敬着牠,牠可不把爹放在眼裡。”
薛晧不屑道:“我看牠早盤算着取代爹的位置,可惜自己沒本事,找不到機會罷。”
薛幫主何嘗不知,男副幫主一直不安分,暗地裡蠢蠢欲動,想要踹了自己,獨攬大權。
聯想近日種種事端,原先牠便心疑,鎮撫司來臨江縣當夜目的明确,直奔西山,按說牠們從未暴露,鎮撫司怎會察覺異常?必定出了内鬼,大概率是男副幫主,想借鎮撫司之手,擺脫牠們的控制。
此招雖險,勝算極大。
鎮撫司察覺西山異常,男副幫主提前投誠,再添油加醋一番,将過錯全推到牠身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朝廷念在其協助剿賊之功,助其成為碧龍幫的新任幫主,從此背靠大樹好乘涼,再也沒有擔驚受怕掉腦袋的煩惱。
難怪男副幫主昨日如此積極,恨不能全權掌控對付齊微的事,恐怕端的裡應外合之意。
牠自然不會坐以待斃,如今鎮撫司尚未掌握多少信息,無法咬定碧龍幫有罪,牠可利用機會,反将一軍。